举办“大山正纪”同名同姓受害者协会后，大山正纪逐个打量众人。

记者的眼神中有责备的意思：“你们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大山正纪们面面相觑。

“……你是说照片的事吧？”待过足球社的大山正纪神色凝重地回答，“已经闹翻天了。”

中等身材的大山正纪摇头：“我可什么也没干！”

其他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可这个会的名字都见光了吧？”

那是去“大山正纪”公寓里调查两天后的事。网上有人挂出他在公园和女童玩耍的照片，标明是“杀人犯大山正纪现在的样子”。

不用说，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上找“大山正纪”的风潮本就过热。大多数人都相信那个冒牌的大山正纪就是杀人犯本人，看到他炫耀案底，纷纷要求对他施加社会性制裁。就在这时，照片从天而降——

怎么可能不掀起轩然大波。

“是你们有人发到网上了吗？”正纪问其他人。

大山正纪们齐齐摇头，没有一个承认。

正纪审视众人的表情。

是谁隐瞒不报？照片是两天前拍好，在“大山正纪”同名同姓受害者协会上分享的，现在会在网上传开，发布的只可能是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五个与会者之一。

到底是谁？待过足球社的大山正纪、棕发的大山正纪、蒜头鼻的大山正纪、中等身材的大山正纪、眯缝眼的大山正纪——

这里面有人擅自将照片发到了网上。他们原本商定先按兵不动，不料有人自己出了手。

网上人肉幼儿园名字的动向加速了，找出答案只是时间的问题。

“保护好小女孩，别被大山正纪给害了！”

“得警告幼儿园才行，不然又要有小女孩被杀了！”

“把大山正纪隔离出社会！”

“应该先叫停所有男保育员的工作！”

“要尽快找出幼儿园。”

“让大山正纪用命来还。”

推特上许多人在高谈阔论，众怒如岩浆般爆发。

“这是迟早的事。”蒜头鼻的大山正纪说，“接下来就交给那些网民吧。他们会查出幼儿园，帮我们制裁他的。”

眯缝眼的大山正纪怒目瞪他：“是你发的吗？”

“……不是我。”

“天知道是不是。”

“真的不是我。”

“我们还没有可靠的证据吧？”

“可是——”蒜头鼻的大山正纪视线游移，“你不也确信他就是‘正主’了吗？”

“这是两码事。现在还在观望的阶段吧。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发到网上？惊动了他，他会跑的。”

“我都说了不是我。”

“那是谁啊！”眯缝眼的大山正纪扫视众人，无人开口。

如果在幼儿园工作的大山正纪就是“正主”，那他们曝光“正主”长相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就是逃走也不要紧。

正纪转头看向记者：“我们怎么办？”

记者摸摸胡子：“……我想亲眼看看他本人。可不可以带我去他的公寓？”

“可以是可以——”

“我反对！”眯缝眼的大山正纪极力阻拦，“应该随他去。我们没必要动手。”

“不，”记者说，“这不是动手，是了解情况。”

“我们不该轻举妄动。”

“事情闹成这样，再小心也没用了。我倒认为直接找上‘正主’，更能让公众了解到同名同姓的问题。”

众人一起搭电车，去往在幼儿园工作的大山正纪的公寓。冰寒而紧张的空气中，血色的夕阳将楼宇和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是这里。”正纪指指公寓。

“你们入侵的是——”见记者迈了步，正纪领他往公寓的侧面走。前几天砸碎的玻璃窗已经换上新的了。这是没有报警吧？杀人犯“大山正纪”自然是十分不愿与警察扯上关系的。没有东西失窃的话，想必他不会报警。

既然没有惊动警察，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不在家吗？”记者把脸贴到玻璃窗上，窥探里面的情况。窗帘里没有灯光，“说不定是去上班了。”

“这太危险了。”中等身材的大山正纪皱紧眉头，“这会儿他也——”

在幼儿园里亲近女童。他如果真的改过自新了，大概是不会选幼儿园当职场的。

“他要是再犯案，我们的处境就——”

其他大山正纪的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我们应该去提醒幼儿园吧？”棕发的大山正纪说。

这个选项也必须纳入考虑。哪怕要承受妨碍有前科的少年犯回归社会的指责，也必须要带着被批判的觉悟发出正义之声不是吗？

眯缝眼的大山正纪带着火气反对：“我说过好多次了，你们太性急了。”

“没时间了。”棕发的大山正纪回嘴，“弄不好明天——不，今天就会出现最坏的情况。”

“还没找到决定性的物证，我们该先观望。”

“为了观望，伤害到别人的话，就本末倒置了。这和虐待儿童没有区别。只要发现一丝可疑，就要立刻报警。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

“前不久有个父亲和女儿一起散步，结果被人报警，添了老大的堵。还有个女名人发了育儿段子，被人恶意报警，说她有虐待儿童的嫌疑。这种单方面的通报不是已经闹出问题了吗？”

“通报就该加大力度。要是没出事，一笑了之也就是了。周围的人能这么关心孩子，做爸妈的会很有安全感吧？”

“你不是单身吗？说这些根本没有说服力。”

“彼此彼此。反正我觉得该提醒幼儿园。”

眯缝眼的大山正纪恨恨地道：“随你便，你可别后悔。”

正纪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哈？我知道什么？”

“没事，我看你好像话里有话……”

“我能知道什么？”眯缝眼的大山正纪头一扭，再没有反应。

棕发的大山正纪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提醒幼儿园。”

没有反对意见。

“走吧。”

就在众人准备走向幼儿园之时——

“啊！”待过足球社的大山正纪失声，“那小子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

“大山正纪”正从马路对面走来，身边有个矮个子女人。她留着黑色的中长发，长相很不起眼，穿的是米色大衣和黑色长裙。

“还带个女的。”眯缝眼的大山正纪不屑地说，“他不是喜欢幼女吗，还勾搭成年女人？”

中等身材的大山正纪说：“可是那女人气质挺幼的。”

她身材娇小，体型也有些像初中生。看交往的人，就看得出“大山正纪”的爱好。

“太危险了。”棕发的大山正纪担忧地说，“弄不好那个女人也要牺牲。”

在幼儿园工作的大山正纪将女人带进公寓的房间里，窗帘紧闭的窗户亮起光来。

正纪看向记者：“凶手没有姐妹吧？”

“没有，他是独生子。”

“那那个女人就不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了。”

“我们去救人吧！”棕发的大山正纪毅然道，“得告诉她凶手的真面目，让她小心！”

那个女人不可能知道了“大山正纪”犯过的罪，还和他交往。为了她好，也得提醒一声。

如果知道交往对象就是虐杀女童的猎奇杀人犯，她只怕也要胆寒。救完她，还要提醒幼儿园，这样就不会出现第二个牺牲者了。

他们商议该怎么办，最后决定在上次的咖啡馆里等女人出来。

在咖啡馆里坐了近一小时后，她从公寓的房中走了出来。看来她虽然被带进了猎奇杀人犯的公寓里，人倒是没有出事。

“机会来了。”棕发的大山正纪叫道，“我们走吧。”

众人起身，结好账走出咖啡馆。提着挎包的女人离开公寓，走上马路。

“你好！”

棕发的大山正纪叫她后，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到几个男人后，她的脸上露出戒备之色：“你、你们有什么事……”

她年纪应该是二十多岁。但走近了细看，长相果真透着一股稚气。如果换上校服，看起来应该像初中生。这就是在幼儿园工作的大山正纪盯上她的原因。

棕发的大山正纪微微扬手，展现自己的无害：“啊，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这我很难相信。”女人左右张望，像在求救。

“我们是想和你谈谈你交往的那个男人！”趁她还没大吵大闹，正纪慌忙切入正题。其他人齐齐点头。

女人狐疑地眯起眼睛：“你、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正纪瞥了伙伴们一眼，是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还是旁敲侧击呢？

踌躇一番后，他得出结论：拐弯抹角是没有用的。

“……你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吗？”

“身份？”

“对。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很耳熟吗？”

女人皱起眉头，侧头沉思。

“他告诉你真名了吧？”正纪说，“名牌上也标了姓呢。”

“嗯……”

“大山正纪。”

女人面露迷惑之色：“你是说杀人案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我们是来提醒你的。”

女人用充满怀疑的眼神扫视他们：“……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说些什么。”

“和你在一起的‘大山正纪’就是那起案件的凶手。”

她的表情没有改变。都听到“大山正纪”的名字了，还没有联想到爱美被害案吗？迟钝至此，叫正纪有些不解。

“他是虐杀六岁小女孩的猎奇杀人犯。不赶紧离开他，你也会有危险的。”

“不好意思……”女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们误会了吧……他不是大山正纪。”

“不，他就是大山。”

“他该不会——”蒜头鼻的大山正纪插嘴，“没改姓，却用了个假名字吧？”

女人缓缓摇头：“我和他已经交往六年多了。”

“什么？”

“他没有犯过罪。”

“可是——”正纪愕然道，“我们是从推特账号查到这里来的。”

他掏出手机，给她看屏幕。上面显示着七年前引发骂战的“大山正纪”的实名账号。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这个……不是他，是我的账号。”

“可是名字——”

“这不是那个大山正纪（masanori），是我的本名——大山正纪（masaki）[日文中表达名字的正纪有masanori、masaki等多种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