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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热狗摊老板问。 “我是个律师。”我说。 “对哦,你帮杀了法兰克·阿韦利诺的女孩辩护。”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开除你了?” “不,是我开除她了。” “你的热狗堡要加什么配料?” “辣椒酱、奶酪、墨西哥辣椒——有什么加什么。”我说。 他递给我一份用塑胶拖盘装着的巨大热狗。我给了他10美金,跟他说不用找了。这几周来,他不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我没能看穿索菲亚的真面目,她竟成功骗过了我、哈利和……哈珀,这仍令我心痛难耐。她唤起我的同情,而对面具后的怪物视而不见。要是我尽早发现,也许哈珀还在。 那天晚上,急救人员将索姆斯、泰勒和索菲亚分别抬上救护车时,我打给凯特,告诉了她一切。她在电话另一头哭了,她表现出的如释重负对我造成了更大的震撼。凯特对亚历山德拉的看法一直以来都是对的。 “我早该听你的,你一开始就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你被骗了,艾迪。不只是你,索菲亚骗过了所有人。这不是你的错。” “别担心我了,去把你的客户弄出监狱吧。” 索姆斯和泰勒都大难不死,亚历山德拉·阿韦利诺则成为本州有史以来第一个尚未被判刑,就成功翻案的被告。 索菲亚面临多项谋杀罪名。她想以精神失常为由提出无罪辩护,但不会成功的。她确实有心理疾病,可是那都不会促使她杀人,也不能作为她打心底散发的邪恶的借口。肩膀中的那一枪并未要了她的命,但她失去了一条手臂。或许这是在为法兰克伸张正义——由于避免双重追诉的缘故,杀他的凶手永远不会受到审判。对索菲亚而言,没什么差别,她的余生都将在痛苦以及牢狱中度过。等她知道亚历山德拉将继承法兰克的遗产后,她的痛苦会成倍增加。 我过了马路,穿过玻璃门,进入利维、伯纳德与格罗夫联合事务所设址的办公大楼。接待员告诉我正确楼层,我走过去搭乘电梯。电梯边有两个西装男在等着护送我,我认出其中一人是斯科特,利维宠爱的男孩。进了电梯,斯科特皱起鼻子,嫌恶地瞪着我的热狗。 “抱歉,不能分给你吃。”我说。 电梯门开了,我被带进一间用玻璃墙围起的会议室中。房间中央有张长桌,事务所的三位合伙人坐在长桌的一侧。约翰·伯纳德七十几岁,打理得很体面,身穿量身定做的条纹西装。马修·格罗夫稍微年轻一点,也更白皙,如果这些人还能更白的话。利维年纪最小,坐在中间。他们两侧有一群安保人员和律师护驾。我已听说了布洛赫与利维的小冲突,我喜欢布洛赫。 凯特和布洛赫坐在面向敌军的位置。凯特正对着利维,布洛赫在她左边。我坐进凯特右边的空椅子中。利维和他的合伙人后方是辽阔的曼哈顿天际线。 凯特面前放着掀开的笔记本电脑,布洛赫脚边有个纸箱。围坐桌边的律师手边都备有平板电脑、笔记本或一沓厚厚的法律文件,三位合伙人也是。 我把我的辣味热狗放在面前,问布洛赫和凯特要不要尝尝。凯特婉拒了,布洛赫只是摇摇头。 “这是一场无损权益[无损权益(without prejudice)为法律用语,指的是若协商失败,必须走正式法律途径,则先前协商过程中发表的陈述不得当作不利于当事人的呈堂证据。]的协商,将讨论利维、伯纳德与格罗夫联合事务所以及凯特·布鲁克斯之间的纠纷。在我们开始之前,有没有人要提问?”利维问。 “有。”我说,“可以给我一支叉子吗?我没料到这个热狗吃起来这么狼狈。” 利维扫了一眼我的午餐,然后看着我说:“我们等了你10分钟,在被告的律师到场之前,我们无法开始协商。我希望除了廉价的垃圾食物之外,你还能为我们带来其他的贡献。” “哦,我不是凯特的律师。”我说。 “什么?” “不需要,她靠自己就够了。她用不到我。”说完,我咬了一口热狗。辣味十足,好吃极了。 “弗林先生,那你来做什么?”伯纳德问。他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从橡木衣柜的深处传出来的。 “我只是来看戏的,我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我说。 “好吧,在此纪录,我们可以忽略弗林先生了。布鲁克斯小姐,我已和两位合伙人谈过了,我们达成的共识是230万美金。这是我们的底线。你抢了我的客户,也就等于抢了我们的律师费,我们要讨回这笔钱,还有你的律师执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凯特拿出我从利维皮夹摸走的黑色塑胶卡片,放在桌上。 “我有另一项提案。”她说。 利维的脸露出很诡异的表情,像是他看到有只鬼在他的草坪脱下裤子拉屎。 凯特拿起卡片,按了一下侧面。卡片侧面弹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连接头,看起来像微型USB头。 “这张卡片是利维先生的东西。”她边说边将它插上笔记本电脑。 “不。”利维大叫。听起来不像是在否认,而是在恳求,恳求她大发慈悲。 “这张卡片的作用是某种电子入口,能连到暗网的一个网站。”她说。 她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过去时,我瞄了一眼那个网站。我没看到网站的名称,但我看到了整排的照片。其中一张有点像凯特,她正弯下腰。照片是从背后拍的,可能是用有照相功能的手机。还有其他更不堪入目的照片,有些是从桌底偷拍的,相机斜斜向上拍摄裙底风光。也有一些是凯特在换衣服或是上厕所的照片。利维一定在整间办公室都装了针孔摄影机,包括桌子底下、女厕……以及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我突然间胃口尽失。 “这些是我的照片,是利维先生偷拍后上传到这个网站的,而这个网站的名称是:我想强奸的同事。” “天啊,西奥多!”伯纳德惊叹。 西奥多·利维垂下头,他的脸开始转为通红。 “利维先生能够观看其他有权有势的男人给他们的女员工拍下的照片,有些甚至是裸照,照片中也有看起来并未经过对方同意的性行为,我敢肯定这是一笔可观的年费。网站使用者甚至可以给这些女性以及照片评分。我发现我的地址也被公布在这个网站上了。我会撤销我的性骚扰反诉,你们也要撤销违约起诉和——” “凯特,”伯纳德打断了她,“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会撤销告诉。你也撤销告诉,并签一份保密协议。我们会付你100万美金的赔偿金,这事就算结束了,好吗?你可以关掉电脑了吗?” “不好意思,伯纳德先生,我还没讲完。我不会签什么保密协议。这是限时提案:我们各自撤销告诉,利维先生辞职,你们发新闻稿说利维、伯纳德与格罗夫联合事务所一直有性骚扰问题,但你们现在要找专业的人力资源团队来解决问题。就这样。” “听着,布鲁克斯小姐,不可否认你是名优秀的律师,但你回绝100万美金的行为简直太愚蠢了——” “不签保密协议,我应该表述得很清楚。这种屁事已经在关上的门后上演太久了,除非你们处理问题,否则还会持续下去。”凯特说。 “200万。”格罗夫说。 凯特摇头。 “这是限时提案,”凯特重申,“你们如果不接受,这个提案就会随着我走出会议室而失效。我会带着这张卡片直接去找《纽约客》杂志。” “该死,”伯纳德说,“就答应她吧,她要什么都给她。” “你们不能——”利维抗议道,但伯纳德不让他发言:“这事没你说话的份,西奥多。我有预感,今天下班前你就会被扫地出门。” “一言为定,这个案子就这么解决吧。”格罗夫说。 “等一下。”利维说,但他们不理他。 “谢谢。”凯特说。 伯纳德和格罗夫都转头朝向利维,开始痛骂他,不是骂他这么变态,而是怪他被逮到了小辫子。他想说什么,但他们根本不听。 “哦,还有一件事。”凯特说。 布洛赫弯腰抱起脚边的纸箱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伯纳德问。 凯特打开纸箱,开始往外拿出一捆捆的法律文件。 “这些是代表利维、伯纳德与格罗夫联合事务所共14名律师及秘书提出的诉讼案,原告都是女性,她们都被利维先生偷拍了照片,我们已截图存证。由于这些女性的薪资与同职位的男同事有极大差距,你们拖欠她们薪水,再加上性骚扰的赔偿金,计算下来,我建议和解金额就定为200万美金好了。” “200万?这我们办得到。”格罗夫说。 “每个人200万。”凯特说。 伯纳德咬牙切齿地说:“你刚才说总共有多少人?” “14个人。” “我们要检查一下文件,仔细验证这些索赔内容。这部分我们会在这周末前回复你。”伯纳德说。 “没问题。要是等到星期五还没消息,价格就会提高。” “等一下。”利维说,他不愿再默默挨骂了,他的事业完蛋了,现在他迫切地想要自救,“我哪儿也不去,我们可以打赢这些官司。那张卡片是她从我这里偷走的,她不能在法庭上使用!” “其实呢,西奥多,是我偷的。”我说,“你要向警方报案,说你的变态通行证失窃了吗?” 利维的嘴巴像鱼一样一开一合。 “我谅你也不敢。” 才过了不到1个小时,凯特案子的文书工作就都搞定了,她颇有把握自己能从每位律师的新索赔金额中抽取至少20%的佣金。今天对她而言是一个美好的发薪日。 哈利牵着克拉伦斯在大楼外等我们。今天的天气好极了,明亮、晴朗而寒冷。 “为什么我有预感,等案子都结束了,赔偿金也入账了,那张卡片就会莫名地跑到纽约市警局的手上?”我问。 “我可不清楚,”凯特说,“这种事经常发生。布洛赫绝对不会把它放进一个没有标记的信封中,寄给性犯罪防治组。” 我弯腰拍拍克拉伦斯的头。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它了。 “你知道吗,那栋大楼的十四楼现在空出一个职位了。”哈利说。 我转身仰望玻璃大楼。 “算了吧,”凯特说,“那里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了。不过这是否意味着你已经考虑过我的提议了呢?” “有是有,”我说,“但我身边的人会受伤,凯特。哈珀被杀了,都是我的错。她在做我的案子,而我没发现索菲亚·阿韦利诺有问题。我误信了她,害哈珀丢了性命。我不能再让你——” “她知道有风险,艾迪,这不是你的错。”凯特说。 “哈珀爱你。”哈利说。 “我早该知道的。我被索菲亚骗得团团转。”我说。 “你哪里能知道呢,”凯特说,“索菲亚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坏就坏在我们处于对立的两方,要是我们一开始就合作,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凯特说得对。你单打独斗太久了,艾迪,该有个新的开始了,新的事务所。”哈利说。 “拜托,我得去找德雷尔,说服他撤销对亚历山德拉的告诉,不追究她付钱要哈尔·科恩替她作证的事。我想顺便跟他说我有新工作了,说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了。” “你觉得他会撤销告诉吗?”我问。 “我还挺有把握的。索姆斯和泰勒会带着伤出席,他们说会尽力帮忙游说他,我想应该会成功的。拜托——我们是合伙人了吗?你有名气和客户名单,所以你七我三应该OK吧?” “不行,”我说,“如果我们要合伙,那就得五五分才行。” 我们握手表示一言为定。在这一刻,一间新的事务所诞生了:弗林与布鲁克斯律师事务所。我们有顾问,有调查员,甚至还有办公室犬。现在我们只需要一间真正的办公室和一部室内电话。 还有一些好运。 下午3点左右时,我将哈利、凯特和布洛赫留在一间酒吧里,先行离开。亚历山德拉因试图妨碍司法公正而被判缓刑一年,所以我们去酒吧庆祝凯特又一次胜利,以及新事务所的创立。哈利本来就很喜欢凯特,现在也对布洛赫渐生好感。两个女人都很爱克拉伦斯。他们的笑声一直伴随我到街上。我刚才只喝了百事可乐和水而已,现在我没有喝酒的欲望。我想也许这次终于可以永久地戒除酒瘾了。 我坐上车,并不明确地知道要开去哪里,方向盘仿佛自动把我带到了目的地。我抵达墓地时,太阳已西斜。我垂着头,双脚自然而然地走到哈珀的墓前。我坐在墓旁的湿草地上,头靠着冰冷的墓碑,没过几秒钟,就感觉自己恍惚地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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