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朗读会的两个月后，玲斗收到元哉住院的消息。玲斗在那个美好的日子之后，就没有再见到元哉，正有点担心，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就接到了针生冴子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说，元哉从几周前开始，手脚突然无法自由活动，之后视觉和听觉都发生异常变化。医生无计可施，只能继续观察。

“但是他精神很好。”冴子在电话中说，“他每天都重温日记、看绘本，他说这样很幸福。”

这番话让玲斗感到一阵心酸，不知道该说什么。每天早晨，元哉的记忆就会归零，对他来说，昨天之前的日记是他人生的一切，那本绘本是最大的鼓励。

冴子说，元哉想和玲斗见面，问他能不能去医院一趟？玲斗回答说，当然要去，而且马上就去。

走进病房时，玲斗吓了一跳。躺在病床上的元哉瘦得不成人形，但玲斗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他对元哉说道：“嗨，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果然和日记上写的一样。”元哉的脸颊削瘦，双眼凹陷，仍然笑着对玲斗说：“很会捧人，很亲切。不喜欢《星际大战》七部曲之后的内容，喜欢的角色是韩．索罗。”

“你喜欢亚苏卡．谭诺。”玲斗在说话时，打量着病房内，目光被小桌子吸引。桌上的盘子里有一样熟悉的东西。是梅子大福。

“这是藤冈上午拿来的。”冴子注意到玲斗的视线后说道，“如果你不嫌弃，要不要尝看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还有一些。”

冴子说，藤冈在餐厅的厨房准备了工具和材料，随时可以做梅子大福。

“听说有时候还会做给熟客吃，而且意外受到好评。”

“在法国餐厅吃大福吗？太有意思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玲斗说完，伸手拿起大福。

他咬了一口，内馅的甜味和梅子的香气在嘴里扩散。外皮虽然柔软，但有适度的弹性。原来这就是元哉回忆中的味道。玲斗不禁有点感动。

“好吃吗？”冴子问。

“很好吃。很清淡，但香气一直留在嘴里，吃再多也不会腻。”

“太好了。”冴子眉开眼笑。

“因为有直井哥哥的帮忙，才能做出这个大福吧？”元哉说。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爸爸和妈妈合作，才让大福顺利复活。”

“但是，如果无法把我记忆中的味道传达给爸爸和妈妈，就无法完成，所以还是要归功于你。”元哉拿起放在旁边的笔记本说：“我看过日记，知道了樟树的事。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觉得很神奇。既然都是我写的，那应该都是真实的事，但仍然有一半不敢相信。”

“我能够理解，但全都千真万确。”

元哉点点头，注视着笔记本。

“我把宝物寄托给了樟树，那是我至今为止最幸福的记忆。对不对？”

“嗯。”玲斗简短地回答。

元哉擡起头说：“直井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之前说，只能在满月的夜晚受念，下次满月是什么时候？”

“下星期二……”

元哉点点头。

“我就知道。那我可以在那一天受念吗？”

玲斗不禁屏住呼吸。瞥了冴子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回元哉身上。

“可以是可以，为什么要那一天？”

“因为，”元哉的嘴角浮现笑容，“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

“如果错过那一天，不是要四周之后，才是下一次满月吗？到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

不会的。玲斗原本想这么说，但还是吞回这句话。他知道，毫无根据的安慰只会惹男孩生气。

“但这是你今天的想法吧？”玲斗字斟句酌，“也许到了明天，你的想法就会改变。”

“嗯，有可能，但应该没问题。”元哉轻轻拍拍笔记本，“我最近每天都会写这件事，打算在下一个满月之夜受念。昨天写了，今天晚上也会写，还会写说已经和你约好了。可以吗？”

“可以啊。”玲斗挤出笑容说。他发现自己的脸颊很僵硬。

“唯一的遗憾，”元哉皱着眉头，“不是今天的我受念，而是那一天的我。我发自内心羡慕那一天的我。”

“没关系啦，今天的你有今天的幸福，你不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吗？”

“是啊。”元哉把笔记本放在旁边，注视着玲斗说：“谢谢你带给我勇气，直井哥哥，你是我的雷克斯船长。”

“啊？”

“啊，对不起，雷克斯船长是──”

“不，我知道他是谁，是亚苏卡．谭诺信任的搭档。”

元哉瞪大眼睛，“你知道？”

“之前我熬夜看了动画系列。”

“太棒了，那今天我有很多事想和你聊，就当作是《星际大战》的嘉年华会。”元哉喜出望外。

去医院探望元哉隔周的周二，满月的夜晚──

晚上十一点多，玲斗在石阶下等待。守护人基本上都在社务所前等候祈念者出现，但今晚的情况特殊。

由于没有路灯，周围一片漆黑，玲斗的左手上拿着LED提灯。

不一会儿，一辆休旅车从车道驶入空地，玲斗站在原地，举起提灯。

休旅车停下，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身穿羽绒衣的藤冈下了车。

后方的侧滑门打开，针生冴子也下车了。她的身后有另一个人影。那是元哉。他坐在座椅上，但没有动静。

玲斗走向车子，“晚安。”

冴子面对玲斗鞠躬，“晚安，今天晚上就拜托你了。”月光下，她看起来有点紧张。

藤冈走过来，“幸好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是啊，”玲斗点头，“没有下雨真是太好了。”

“那就赶快把他抱下来？”藤冈看着车内说。

“元哉的意识……”玲斗有些迟疑。如果元哉已经没有意识，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挑战的事是否有意义。

“应该有，我们刚才聊过几句。”冴子把身体探进敞开着的侧滑门，摇摇坐在后方座位的元哉肩膀。“元哉，你没睡着吧？已经到月乡神社了，直井哥哥也在。”

元哉的瘦脸缓缓转过来。他似乎比上次看到时更瘦，但是他的眼神很平静，完全没有悲壮感。

“直井哥哥。”玲斗听到他低喃的话音。

“晚安，你还记得我的脸吧？”

“直井哥哥。”元哉气若游丝地重复一次。

“他有办法动吗？”藤冈问冴子。

“不知道，元哉，你有办法动吗？不必勉强自己。”

冴子伸手扶起元哉。可以感受到元哉自己努力想要起身。藤冈背对着他们，然后蹲了下来。他打算揹起儿子。

玲斗也协助冴子，终于让藤冈揹起元哉。男孩的身体瘦小得惊人，穿着宽大的刷毛连帽衣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他喜欢的《星际大战》中出现的角色尤达。

冴子从休旅车的后车厢拿出折叠起来的轮椅。

“这个交给我，可以请妳拿着灯在前面带路吗？”玲斗把提灯递到冴子面前。

“不好意思，谢谢你帮忙。”冴子接过提灯。

“那我们就出发吧。”玲斗对藤冈说，看向藤冈背后的元哉。男孩虽然微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

冴子迈开步伐，揹着元哉的藤冈跟在她身后。玲斗抱着轮椅走在后面。

藤冈走上石阶时，步伐很稳健，所有人的影子都很有节奏地摇晃着前进。今天晚上没有风，听不到树木枝叶摇曳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走上石阶之前，没有人开口说话。玲斗也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冴子和藤冈想必也有同感。

来到神社的院落后，打开轮椅，让元哉坐在上面。玲斗拿起原本放在鸟居旁的纸袋，里面装着蜡烛和火柴。

玲斗从冴子手上接过提灯，说了声“走吧”，然后迈开步伐。冴子和藤冈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

来到樟树祈念口之后，大家仍然一起继续往前走。玲斗在白天时清除了杂草，方便轮椅通行，遇到有高低落差的地方，就把整架轮椅擡起来。

最后，终于来到樟树前。藤冈抱起元哉，玲斗则将轮椅推进樟树的树洞内，然后再由藤冈抱着元哉，让他坐在轮椅上。

玲斗已经事先准备好烛台，接下来只要进行规定的仪式。

“请你们先去社务所，我点好蜡烛后，也会回去。”玲斗对冴子和藤冈说。

“我们不能在这里看着他吗？”藤冈问。

“不行。”玲斗摇摇头，“这样会破坏意念。在祈念时，禁止有血缘关系的人进入樟树内，或是靠近樟树。请两位谅解。”

“走吧。”冴子拉着藤冈的袖子。藤冈仍然有点依依不舍，但最后“嗯”了一声，点点头，向玲斗点头致意后，和冴子一起离开。

玲斗把从纸袋中拿出的蜡烛放在烛台上，用火柴点火，然后半蹲在轮椅前唤道：“元哉。”

玲斗发现男孩看向自己，而且双眼聚焦。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对吗？”

元哉的睫毛抖动着，然后动动嘴唇。

“直井哥哥，”他气若游丝，“你要……让我看……很美的梦。”

“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你曾经经历过的现实，而且不是我让你看到，而是你自己，全都是你自己的回忆。”

“我的回忆……”

“对，你可以充分沉浸在这些回忆中。”

玲斗拍拍元哉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开。走出樟树时玲斗转过头，在嘴里念念有词。衷心期望樟树可以接收到你的心愿──

来到社务所，玲斗看到冴子和藤冈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

“这里很冷，我们去里面等。”

玲斗请他们进入室内，用电热水壶烧开水，又拿出茶壶泡了日本茶。冴子双手捧着茶杯，低喃着：“好温暖。”

“我准备的是一个小时用的蜡烛，可能要等一会儿。”玲斗对他们说。

藤冈喝了一口茶之后，擡头看着玲斗问。

“在祈念结束之前，你都在这里等吗？”

“是的，结束之后要收拾善后，而且需要留心火烛。”

“真辛苦啊。”

“也还好。”

“呃，直井先生，”藤冈以正经严肃的语气说道：“今晚真的很感谢你，我想这会是元哉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我发自内心感谢你。”

“别这么说……不必这么客气，我很高兴能够帮上忙。”

“你真的帮了大忙。所以说，接下来可不可以交给我们？你意下如何？”

“啊？”玲斗看着对方，“你说交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等时间到了，我们就去接元哉，然后带他回家，直井先生可以先回家没有关系。别担心，我们会负责整理善后，也会把门关好。”

“不不不，”玲斗摇着手，“这可不行，在祈念结束之后，要确认很多事，更何况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但今晚可不可以让我们独处？不用担心，我们绝对不会带来任何麻烦，我可以保证。”

藤冈的态度让玲斗感到很不自然。他为什么说这种话？玲斗纳闷地看向冴子，发现她脸色铁青，眼眶都红了。

“似乎有什么隐情，”玲斗降低声调，“可以请你们告诉我吗？”

“不，没什么隐情，我们只是想一家人独处，今晚很特别，很希望只有我们家人……拜托了。”藤冈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辩解，显然在隐瞒什么。

“针生小姐，”玲斗将视线移向冴子，“请问你们在想什么？”

冴子看着玲斗，眼神中写着犹豫，终于开口。

“不瞒你说──”

“不要说！”藤冈叫道，“妳不要多嘴，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但是，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妳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藤冈不悦地说，“我们不是要做最为那孩子着想的事吗？妳不是同意了？”

“但是……”冴子说完，咬着嘴唇，低下头。

玲斗皱着眉头。要做最为那孩子着想的事？那个孩子当然就是元哉，最为他着想的事是什么？

“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玲斗问，“你们到底想对元哉做什么？”

“我们不会做任何事，你不必担心。”藤冈冷冷地说。他说话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

“如果你们不会做任何事，刚才的对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想要把我打发走？请你解释一下。”

藤冈把头转向一旁，叹着气。“我不可能告诉直井先生，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你说我不要知道比较好，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藤冈没有回答，黯淡的双眼看着墙壁。

玲斗走向冴子，低头看着她问：

“请妳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要知道比较好？”

冴子的脸上带着苦恼和犹豫，她的脸颊微微抽搐，嘴唇微微张开。“因为……会变成同罪。”

“冴子！”藤冈大叫起来。

“因为……”

“同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我知道了，就会变成同罪……”玲斗在重复这句话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力吸气，轮流看着他们。“你们该不会、该不会打算让元哉……”

藤冈缓缓转向玲斗。

“如果樟树的力量是真的，他现在应该沉浸在幸福的颠峰。他沉浸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美好日子的回忆──沉浸在朗读会那一天的回忆之中。但是，如果他下次睡着，或是失去意识，那些回忆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想到他那时候的心情，我就心痛不已。元哉之前说，只要能够再回味朗读会的回忆，他就没有任何遗憾了，死了也没有关系。直井先生，希望你能够了解，这就是答案。反正他已经不久人世，我希望那孩子人生最后的夜晚，也是他人生中最棒的夜晚。这是我身为父亲，最后能够为他做的事。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拜托你了。”

藤冈合起双手，忍着泪水努力恳求的表情中带着痛苦和疯狂。他们的意图完全出乎玲斗的意料，他听了之后，感到茫然的同时，脑袋深处一隅同时思考着，原来父母为了孩子，竟然会失去理智。

“你们想要杀了儿子吗？”

藤冈摇摇头。

“我们并不是杀他，只是让他安详地长眠。我不想让他承受痛苦，只是为他注射药剂而已，是让他能够平静离开的药剂。”

“你从哪里拿到那种药剂？”

“网路上……”

玲斗忍不住闭上眼睛。原来是安乐死的地下网站。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协助他们变疯狂的方法。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藤冈说，“无论基于任何理由，都不可以夺走别人的生命，更何况是孩子，这种事不能原谅。这和安乐死的议题一样，所以我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要因此坐牢也无所谓。我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带着最幸福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玲斗看向冴子，“但是，元哉的妈妈……针生小姐还无法下定决心。”

“如果她不愿意，就由我一个人动手，我会扛起所有的责任。”

“责任？我才不是因为这样而犹豫！”冴子尖声说道，瞪着藤冈。“我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那个孩子最好的安排。”

“妳不妨想一想他在明天之后，失去生命动力的心情，答案根本就很明显。”

玲斗摸着额头。他能够理解藤冈的心情。虽然这种想法很扭曲，但这也许就是父母心。

但是，这种想法绝对不正确。要怎么向他们说明呢？

这时，放在桌角的一幅画映入玲斗的眼帘。那是‘男孩和樟树’的插画草稿，虽然只是简单的素描，但可以看出是故事的结尾，男孩准备踏上新的旅程那一幕。

玲斗看到那幅画，脑海中浮现答案。

“你们是不是忘了重要的事？”玲斗说，“请你们回想一下绘本的主题，最重要的不是现在还活着这件事吗？我相信你们在朗读会时深受感动，既然这样，就不需要为明天的元哉担心。”

“明天的元哉就一无所有了，”藤冈摇摇头，“天亮之后，他人生中最快乐的回忆也会消失不见。”

“既然这样，只要再创造新的快乐给他就好。你为什么认定今天晚上是元哉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拜托你，请你不要想得这么悲观，我会帮你。我们一起努力，替元哉创造新的幸福回忆，请你重新考虑。”玲斗站在原地，深深地鞠躬。

沉默的时间流逝，玲斗并没有改变姿势。

“我也……”冴子开口，“我的意见和直井先生一样……”

玲斗擡起头，和红着双眼的冴子四目相对。

藤冈重重叹息，用力揉着脸。“我是为元哉着想，才下定决心，并不是不负责任地提出这种想法。”

“我当然很清楚，”冴子说，“我知道你下这样的决心很痛苦，所以我很犹豫，既然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我似乎也应该这么做，但是刚才听了直井先生说的话，还是觉得不该那么做。就算他的记忆会持续消失，我们还是要努力带给他快乐的时光，直到最后一刻。”

“我们带给他的，未必都是快乐的时光，可能必须看到他受苦的样子。”

“这样也没有关系，这是身为父母的义务，只有他自己能够决定用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不可以由父母代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藤冈双手抱着头沉默片刻，低喃着：“我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事，当然知道不可原谅，正因如此，才觉得必须由父母为他做这件事。”

藤冈费力挤出的这句话，在玲斗的内心激起悲伤。他知道藤冈深爱着元哉，才会下定这样的决心，因此不愿意说一些了无新意的指责。

“我没有当过父母，没资格说大话，但我想，还有其他只有父母能够为他做到的事。我能够理解你希望他在幸福的颠峰离开的心情，但我想还有其他方法。”

玲斗不知道藤冈是否被自己说服了，但是他没有再反驳，只是抱着头，一动不动。

玲斗回过神，发现已过半夜十二点。

“祈念差不多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三个人一起走出社务所，来到樟树前，发现洞内一片漆黑。藤冈想要走过去，玲斗制止了他。

“我先去确认蜡烛的火是否完全熄灭，在此之前，请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玲斗要求他们留在原地后，拿着提灯，独自走进樟树内。

树洞内仍然有燃烧蜡烛的味道，但烛台上的烛火已经熄灭。玲斗确认之后，看向轮椅，叫了一声：

“元哉，怎么样？有没有接收到意念？”

但是，他没有听到回答。玲斗很纳闷，于是把提灯移到轮椅前。

元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玲斗感到背脊涌上一阵寒意。

“元哉。”他再度叫唤，但这次一样，元哉完全没有反应。他伸手一摸，发现元哉的身体已经变凉。

玲斗浑身无力，双腿一软，垂下头。

“怎么会这样？”他不禁叹息。

原本打算明天为元哉创造更美好的回忆，还想再和他聊《星际大战》的话题，玲斗甚至刻苦钻研，还看了动画系列。

但是，但是……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