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抒夜脸色涨红，讷讷地说：“我和秦澈是五年前认识的，当时领仕传播刚刚进公司的供应商库，最初一个标的，秦澈负责提案，结果包括JoJo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家提得不错，最后顺理成章合作……再后来我们两人私下里很是聊得来，就一起约着去看电影、旅行，直到后来……不能免俗地上床了。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和他都觉得保持这种关系不太合适，尤其是甲乙双方的关系也很难界定。但是，时间一长，大家习惯了，就没有刻意分手。”

陶抒夜一边讲，一边吸烟，转眼间，烟灰缸里面又多了几个烟蒂。

久违的味道，她没忍住又狠狠地吸了一口，那辛辣中竟然有一种难得的畅快。

“今天既然已经聊到这里……”应溪野探了探身子，旋即问道，“你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会影响到你客观选择公关公司的最后决策吗？”

“我和他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基本原则——”陶抒夜双手一摊，一脸坚定地解释着，“涉及项目评标这类核心的问题，既然有这层关系在，只要秦澈参与，我尽量不参与打分。有的关键项目没办法，我必须经手，那样的话我会选择一个平均分数，采购部都有这几年我的评标记录。”

应溪野听了后啧啧称奇：“抒夜，职场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鬼地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拼了命的时候别人未必瞧得见你，你不想上位只是想躲起来却又偏偏扶摇直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误打误撞反而接替了JoJo的位置。真是走了狗屎运！”应溪野忍不住扑哧一下子笑了，“我们大学那会儿读余华的《活着》，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活下去，就赢了，挺住意味着一切，陶富贵同学。”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陶抒夜苦笑一番，心有余悸地说，“我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落谷底，现在好像又站在了巅峰，随时都可以滚落下去。还有感情，我都不敢对别人说，我也不知道我和秦澈……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应溪野不怀好意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秘密告诉别人之前，你是秘密的主人；秘密告诉别人之后，秘密是你的主人。这样说来，陶抒夜小姐，我以后是不是就是你的主人，可以指使你做任何事儿了？”

“你去死吧！”陶抒夜随手推了她一把，激动地说，“我刚坐上这个位置时，别人背后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真的疯了，每天都在工作，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在别人眼中我为了这个职位不顾一切，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我没有男人，所以我就把这个职位当作我男人。我闭上眼睡觉前，醒来睁开眼后，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这份该死的工作……多么具有讽刺意味……我拼命？我哪有这么热爱工作，还是不因为我怕……那段时间我根本就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脑子里就忍不住去胡思乱想……想象着、想象着我坐在会议室里正在和公关公司开会，就和反腐纪录片中的那些落马官员一样，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冲进来，对我说，‘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犯罪’，我甚至都来不及和家人打个招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

应溪野见状连忙拍了拍闺密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柔声宽慰道：“以前我做制片，组里每当有人离开，我都哭得稀里哗啦，没人样，是舍不得这个人，还是舍不得这个剧组，都有。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后来渐渐明白，人们聚散离合都是有时间的。对方向前迈了勇敢的一步，要看着他的背影祝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赖着？过家家时，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也得散。你不散，气你妈，可别人都回家吃饭了，你跟谁过家家……无论是秦澈还是朗睿，如果真到了非散不可的地步，强求不来的……”

“我就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我什么位置也不想要，就想好好生活……”

应溪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真要是出事了，你放心，我给你找全北京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你别忘了，你姐姐我认识大把大把的大律师朋友，保准你能化险为夷！放宽心，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你的头上……”

“和你说完我心里舒服多了。”

陶抒夜真是累了，此时夕阳落下来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客厅。

虽然应溪野在一旁满嘴跑火车，但是倾诉本身还是产生了神奇的作用，被酒精麻痹了的陶抒夜，渐渐地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情舒缓了不少。

“亲爱的，我一大早赶飞机严重缺觉，旅途困顿……先不管你了，我先睡会儿……晚上咱们去吃火锅好不好……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个刚认识的帅哥……”应溪野自助式地游走到陶抒夜的卧室，衣服也不脱就直接倒下，迅速昏睡过去。

陶抒夜轻轻给她盖上被子，拉上窗帘，关好屋门，又回到客厅，倒掉釉碟里如小山般的烟头，冲洗喝过酒的杯子。忙完这一切后，她还是感到眩晕，于是决定躺在沙发上小憩片刻。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该死，这次到底是谁？！醉眼迷离的陶抒夜不得不踱步到大门口。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瘦高男人站在门外。

是秦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