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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孝经 | 收藏 |
经解
礼记·孝经 作者：孔子
郑玄《礼记目录》云：“名曰‘经解’者，以其记六艺政教之得失也。”
“经解”之题，乃概括首节文意而得，其内容是解释《诗》、《书》、《乐》、《易》、《礼》、《春秋》六经对人民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一如郑玄《礼记目录》所释。皇侃认为，六经教化虽然各自有别，但总体都是以礼为本，所以作记者录入于礼。通篇只有首节内容与“经解”相关，其他文字则无直接关系，或记天子德配天地、能行仁义方可治天下，或记霸王必须以和、仁、信、义四器方能治民，或记治国之本莫若隆礼之要义。
本篇《经解第二十六》，全篇选释。
1. 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 [1] ，《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 [2] ，《春秋》教也。故《诗》之失 [3] ，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注释】
[1] 絜静精微：据孔疏，《易》对于人的启发，得正则获吉，得邪则获凶，可以戒慎己身不为淫滥之事，所以是絜静；而《易》的内涵能穷理尽性、明察秋毫，所以是精微。
[2] 属（zhǔ）：连缀。比（bì）：排比。
[3] 失：指过度强调而不能节制平衡各种教化功能，便会有所缺失。
【译文】
孔子说：“进入一个国家，观察民情风俗就可以知道国家的教化如何。一国人民的为人表现，如果是神情温柔、品性敦厚，那就是《诗》教的作用；如果是政见通达、洞悉史实，那就是《书》教的作用；如果是闻见广博、情性和顺，那就是《乐》教的作用；如果是神清心静、精深微妙，那就是《易》教的作用；如果是恭敬勤俭、庄重谨慎，那就是《礼》教的作用；如果是连缀文辞、排比史事，那就是《春秋》教的作用。所以，《诗》教若过度强调神情温柔、品性敦厚，会造成愚戆不智的失误；《书》教若过度强调政见通达、洞悉史实，会造成偏信诬妄的失误；《乐》教若过度强调闻见广博、情性和顺，会造成奢侈挥霍的失误；《易》教若过度强调神清心静、精深微妙，会造成戕害正理的失误；《礼》教若过度强调恭敬勤俭、庄重谨慎，会造成繁缛琐碎的失误；《春秋》之教若过度强调连缀文辞、排比史事，会造成妄议生乱的失误。一国国民的为人表现，如果能神情温柔、品性敦厚而不愚戆不智，那便是深通《诗》教的成果；如果能政见通达、洞悉史实而不偏信诬妄，那便是深通《书》教的成果；如果能闻见广博、情性和顺而不奢侈挥霍，那便是深通《乐》教的成果；如果神清心静、精深微妙而不戕害正理，那便是深通《易》教的成果；如果能恭敬勤俭、庄重谨慎而不繁缛琐碎，那便是深通《礼》教的成果；如果能连缀文辞、排比史事而不妄议生乱，那便是深通《春秋》之教的成果。”
2.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 [4] ，燕处则听《雅》、《颂》之音 [5] ，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 [6] 。居处有礼 [7] ，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得其序。《诗》云 [8] ：“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此之谓也。
【注释】
[4] 道（dǎo）：引导。
[5] 燕处：退朝而居。
[6] 鸾和：鸾与和，都是马车上的装饰性的车铃，随着马跑车动而鸣响。
[7] 居处：指在朝廷上及退朝而居时。
[8] 《诗》：以下四句引自《诗经·曹风·鸤鸠》。
【译文】
天子，与天、地并列而为三，所以天子的德行与天地相配，恩泽普及万物，光辉与日月齐明，光照四海而不遗漏任何微小之处。天子在朝廷就要用仁、圣、礼、义的道德规范来引导臣下；退朝而居时，就欣赏《雅》、《颂》音乐；走路时，佩戴的玉环、玉佩随着脚步而有声；登车上路时，马车上鸾铃、和铃伴着车马行进而鸣响。在朝廷或居所，都合乎礼仪；进退举止，皆有法度，使百官各得其所，使万物生长能井然有序。《诗经·曹风·鸤鸠》说：“那善良的君子，他的仪表美好无差错。他的仪表美好无差错，可以作为四国的表率。”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3. 发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 [9] ，上下相亲谓之仁，民不求所欲而得之谓之信，除去天地之害谓之义。义与信，和与仁，霸、王之器也。有治民之意而无其器，则不成。
【注释】
[9] 说（yuè）：后作“悦”。
【译文】
发号施令而人民感到喜悦就称为和，上下之间彼此相亲相爱就称为仁，人民不须提出要求就能满足希望就称为信，除去天地之间的灾害就称为义。义与信，和与仁，是霸者、王者统治天下的工具。有治理人民的意愿却没有治理的工具，就不能成功。
4. 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绳墨之于曲直也，规矩之于方圆也。故衡诚县 [10] ，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是故，隆礼、由礼，谓之有方之士；不隆礼、不由礼，谓之无方之民。敬让之道也。故以奉宗庙则敬，以入朝廷则贵贱有位，以处室家则父子亲、兄弟和，以处乡里则长幼有序。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此之谓也。故朝觐之礼 [11] ，所以明君臣之义也。聘问之礼，所以使诸侯相尊敬也。丧祭之礼，所以明臣子之恩也。乡饮酒之礼，所以明长幼之序也。昏姻之礼，所以明男女之别也。夫礼，禁乱之所由生，犹坊止水之所自来也 [12] 。故以旧坊为无所用而坏之者，必有水败；以旧礼为无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乱患。故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斗之狱繁矣。丧祭之礼废，则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众矣 [13] 。聘觐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诸侯之行恶，而倍畔侵陵之败起矣。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易》曰 [14] ：“君子慎始，差若豪氂 [15] ，缪以千里 [16] 。”此之谓也。
【注释】
[10] 县（xuán）：同“悬”。
[11] 朝觐（jìn）：臣子朝见天子。
[12] 坊：堤防。
[13] 倍：通“背”，背弃。
[14] 《易》：据孔疏，此《易·系辞》之文；今本《系辞传》未见。
[15] 豪：通“毫”。氂：通“厘”。形容数量极小。
[16] 缪（miù）：错误。
【译文】
礼对于统治国家的作用，就如同秤对于度量轻重，墨斗墨线对于测量曲直，圆规方尺对于画方角圆圈。所以，如果把秤挂上，度量轻重有了标准就不能任意欺骗人；墨斗线绳拉开，测量曲直有了标准就不能任意欺骗人；圆规方尺用起来，画方画圆有了标准就不能任意欺骗人；君子明辨于礼，就无法以奸诈来欺骗他。所以，重视礼、实践礼，称为有道的人；不重视礼、不实践礼，称为无道的人。这个道就是虔敬谦让之道。所以，以礼来侍奉宗庙祖先就会显得虔敬；让礼进入朝廷，就能使百官各有其位，贵贱各得其所；以礼来管理家庭，就能使父子相亲、兄弟和睦；以礼来治理乡里，就能使长幼有序。孔子说：“使君主安心、治理百姓，没有比礼更好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朝觐之礼，是用来明确君臣关系的。聘问之礼，是用来使诸侯之间互相尊敬的。丧、祭之礼，是用来表明臣下、人子对君、对父的感恩之情的。乡饮酒之礼，是用来明确长幼之序的。婚姻之礼，是用来表明男女有别的。礼，防止纷乱的发生，就如同大堤防止水患的发生。所以，如果认为旧的大堤没有用处而加以破坏，就一定会发生水患；认为旧礼没有用处而予以废除，就一定会发生危乱之患。因此，如果废除婚姻之礼，那么夫妇之道就会有障碍，而奸淫邪僻的罪行就会增加。如果废除乡饮酒之礼，就会使长幼之间失去秩序，而争斗的狱讼就会增多。如果废除丧、祭之礼，那么臣下、人子就会薄情寡义，而背叛死者、忘记君父的人就会增多。如果废除聘问、朝觐之礼，那么君臣上下关系就遭到破坏，诸侯会行乱作恶，而背叛君王、侵凌他国的祸乱就会产生。所以，礼的教化作用是细微而隐蔽的，它在邪恶还没形成或产生时就予以防止，让人每天不知不觉中趋向善良、远离罪恶，因此先王特别重视它。《易》说：“君子慎重对待事物的起始，一开始的差失仅仅只有一毫一厘，最后导致的错误就会有千里那么大。”说的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