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莲，一接通就直奔主题。我打电话的时候，飞飞在一旁捣鼓电脑。

“他还……”我努力回想着女儿前男友的名字，“弗洛斯蒂还在义肢公司工作吗？”

我跟她解释，我碰到了一位负责对地雷爆炸伤者进行康复训练的体疗医生。这位体疗医生也是要住进女人之家的其中一员，是梅伊介绍我们认识的。

“这里的大多数人在战争里都失去了一位家人。”我说。

“我知道。”

“体疗医生还告诉我，她接待的人里，有些是被人故意砍断了腿，但他们还是装着假肢，坚持走到她那里去做康复训练。”

我继续说：“我需要十四个人的义肢。”

“什么？”

“一个七岁的男孩，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还有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需要一个详细的清单，我会去问清楚尺寸，然后把数据都寄给她。

说完之后，我沉默了片刻：“不过，这笔钱我得先跟你借。”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爸爸，你是不是没那么快回来？”

“我不能现在就回去。你去看奶奶了吗？”

她压低嗓门，我敢肯定她换了个地方说话：“我现在就在奶奶这里。”

她忽然说：“等一下！”

随后我听见她提高嗓音，对她奶奶说了几句话，像在解释什么。

时间缓缓过去，我有点儿担心电话费。

“爸爸，奶奶想跟你说句话。”

她把电话递给了她奶奶。

“你好，我是居德伦·斯特拉·约纳斯蒂·斯奈兰。”

“妈妈，是我。”

“莲告诉我你去旅行了。你出国了吗？你把各项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我觉得没有问题。”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国外的气候总是和我们不一样。”

“下雨了。”

“在打仗吗？”

“没有，战争结束了。”

“犯下罪行的人走了，总是无辜的人在受难。”

“是，妈妈，我明白。”

“我和你爸爸在度蜜月的时候，去看过一个战争博物馆，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情了。”

“你和我说过。”

接下来，她提到一直拍打她窗户的树枝，我也还记得。

“你得帮我把它锯掉。你爸爸的锯子你还留着吧？”

忽然之间，我想起妈妈在厨房地毯上跳舞的画面。她穿了一件带小圆点的长衬衫，放起了一张唱片。我看着她。我的手臂打了石膏，用绷带挂在脖子上，那时候我从学校里请了几天假，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她那时候放的是哪一张唱片？是小理查德[小理查德（Richard Wayne Penniman，1932— ），美国创作歌手、音乐人。]的吗？她想让我看看，大家跳舞的时候是怎么扭动身体的，她抓住我没有受伤的手，我的脚上只穿了袜子。

莲接过话筒。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昨天的时候，我在银行遇见了一个人。”

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我。

“我在想，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山里远足吧。我已经买好了登山鞋。这个夏天，我很想睡在夜空下的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