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儿的时候，我把绘画簿和彩色铅笔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但是亚当好像没看见它们。他不想画画，而是更喜欢摆弄工具。他像阵龙卷风一样从我面前跑过去，挺直身子站在工具箱前。他拿起了螺丝刀，因为他知道，又到了我们男人挽起袖子开始工作的时间。

“约纳斯先生。”

他学会了我的名字。

他妈妈把他领到桌子前，在椅子上放了个坐垫，拿来一张画纸，放到他跟前，然后向他提问。我猜，她正在问他想要什么颜色，因为她打开了彩色铅笔的盒子，把蓝色的那支拿给他。他立刻把铅笔丢到地上。她又递给他另一个颜色，他同样丢到了地上，然后把铅笔盒推得远远的。

他生气了。

他今天一点儿也不想画什么天空中的太阳，也不想画彩虹。

他妈妈让他一个人在角落里赌气，过了一会儿，她有事得离开，便叫了他。

他摇了摇头。

她跟他说了几句，我猜是在试着说服他，但他一动不动。

“他想和你待在一块儿。”她说。

“没问题。我都可以当他的祖父了。”

我立刻意识到需要做些解释。

“我的女儿和你的年纪差不多。”我说。

“他可能不会跟你说话。”她看起来有点担心。

“那我们俩就都不说话。”

居德伦会说：“你太孤僻了。”

“我不会离开太久的，最多一个小时。”

“别担心。”

他的妈妈刚关上门离开，他就从椅子上蹦起来，扑到螺丝刀跟前。

“别着急。”

我坐到书桌前，想让他明白，我要开始画画了。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观察着我，脸上写着不满。

要画什么？

我拿紫色的铅笔画了个正方形，然后又拿红色的笔在正方形上面画了个三角形。这样就是一座有屋顶的房子。这时，他忽然朝桌子冲过来，一把抓过画纸，把它撕成两半丢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他递给我一支黑色的铅笔。我没有权利用彩色铅笔。

“好，”我说，“我们今天就只用黑色的铅笔。”

我重新撕了张画纸，用黑色铅笔又画了个房子。然后在房子里画了一把椅子。这个小不点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又画了一把椅子，然后画了其他的家具。

他慢慢地靠过来，悄无声息，直到站在我背后，越过我的肩膀看着画纸。

房子画完了，我在里面又画了几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小孩，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这时他突然爬进床底下，我只能看见他的帽子，但并没有说什么。当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从床底下出来的时候，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喝完之后，径直朝书桌走去，爬到椅子上，抓起黑色铅笔在纸上画起了一根很长的线条。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直到纸张的中间出现了一团黑色。我看着他。这张纸被黑色填满后，他把它撕碎，丢到地上。然后我给了他一张新的纸。他盯着铅笔盒，犹豫了片刻，最后抓起红色铅笔开始对纸张发起新的进攻。在完成之前，他一次也没有抬起头。这次的画作和刚才的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红色。世界变成了燃烧的火盆。

我点了点头。

他把铅笔盒推开，像是宣告他今天的活儿已经干完了，然后在工具箱前一动不动。他想干真正的活儿。他在告诉我，他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