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想要到我家来。

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衣服、袋子和各种杂物。厨房散发出动物死尸般的味道，我的内衣裤和衬裙像小山一样叠在洗衣房里。

“OK，”我回答道，“不过你得给我两小时。”

我得跟他谈谈，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就算我很赞赏他从容的态度与活在当下的意愿，我也必须知道：我们对事情的经过看法是否一致。我很怕最后有人会受伤。

在汽车事件之后，在我爸妈周五回家以前，把家里弄干净是最万无一失的。我从客厅开始打扫。把东西收拾干净，吸尘，将桌子刷洗干净。然后，我开始打扫厨房。我将碗盘架清空，重新排列整齐，把杯盘放进橱柜，将流理台刷得锃亮。

到了最后，我将一大堆垃圾放到玄关。恶臭味扑鼻且难闻，我将满满的垃圾袋拖出门外。

像这样温暖的夏季傍晚，夕阳虽已西下，却仍在天空中留下一抹余晖，我真心喜爱这样的傍晚。空气显得沉静，而群鸟则唱起摇篮曲。

我将垃圾袋扔进垃圾箱以后，站在车道上，享受内心深处某种罕见的安宁与自适。

树丛里的某个东西扑动着，动作很迅速。也许是一只鸟？

当我走上前检查时，拍击声再起。

我的心脏直冲上喉头。

“有人吗？”我大声说。

距离五米以外的树丛里，又有新的动作出现。树叶沙沙作响，一根树枝被折断了。

“是谁？”

我在裤袋里翻找着手机。真是该死，它一定被我留在屋子里了。

我快步跑了回去，关上门，将两把锁全锁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我刚才是产生幻觉了吗？我该不会正在变成偏执狂吧？

那也许只是一只鸟。一只大鸟或是其他某种动物，一只猫？

还是，有人躲在那里，偷偷摸摸？

克里斯带了一束玫瑰花过来。我回过神来，没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

他像博物馆的访客一样，在屋内走动着。他走进我的房间时，首先坐在我的床上，摇晃着，仿佛想检查这张床是否耐用。然后，他望向墙壁，墙上挂着我的亚洲地图，上面插着许多别针。

“你已经有地图啦？”

这是非常困窘的。当时我从他手上接过这份礼物，我就无话可说，而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克里斯说，“我已经做了安排，明年二月和三月，我是有空的。在这个时间段到亚洲玩再好不过了。”

我只是微笑着。我该说什么呢？说我宁愿自己去旅行？说他绝对不能跟着我一起旅行？

克里斯压向我。他轻巧地拨开我的头发，亲吻了我。他的手在我胸罩的花边上来回摸着，我闭上双眼，感到眼冒金星。从来没人能让我感到这么好色、这么饥渴。

“你父母睡哪里？”

他向后退出门边，但没有放开我。

“那边？”他一边说，一边指。

他带着我穿过门厅，仿佛在跳一支不情愿的双人舞。我当然不想在我爸妈的床上和人做爱。我将他挤了回去，而他马上又挤回来。门打开了，我们跌进卧室里。我全身紧绷，抓住门框，努力抗拒着。

“不要在这里。”

克里斯笑了起来，将我放开。他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站在我父母的床前。

“所以，原来牧师老爸就睡在这里啊？”

当他望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脸上灿烂的微笑。

“来吧。”他一边说，一边用双臂搂住我，“我要在你爸妈的床上跟你做。”

“不要，住手。”

我拒绝他的挑逗。他尝试把我撂倒在床上，但显然低估了我的力气。我在双脚上使力，使它们像吸盘一样牢牢固定在地板上。然后，我用上半身将他给顶了回去。我在手球场的六米线上经历过比这个还要险峻得多的摔跤赛。

“OK，OK。”克里斯说着，露出笑容，想要缓解一触即发的冲突，“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一个实验。你不喜欢做实验吗？”

我想到他档案柜那个上锁的抽屉里的各种用具。

“总之我不喜欢这样。”我说。

“你不要？”

我的兴致完全消失了。

“我们去沙发区坐一下。”

克里斯露出受伤、痛苦的表情，观察片刻才跟着我下楼。我打开电视，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各种思绪飞驰而过。

为什么我还留在克里斯身边？之前，我因为生活无聊至极而感到无比厌倦。因此，当克里斯一出现，我就一头栽进了未知的领域里。可是，现在呢？我可不想要男朋友，更不想让一名三十二岁的男子当我的男友。我不想在我爸妈的床上做实验。我全心全意，只想赶快出发，开启这场我已经等候多时的旅行。我不想被任何男生拦路。

我望着克里斯。在我所接近过的人里，他属于那种最俊秀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甚至还不到十九岁，大好前程正待我探寻。

克里斯凝视我许久。他的微笑再次变得如此善良、如此圣洁，之前他脸上的所有强硬都被磨灭殆尽。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启齿。我只知道有些话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