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好吗？”小熊谨慎地问道。

我没搭话。

他将一本新书放在桌面上。

“这一本不像《瓶中美人》那么忧郁。”

我读着封底的文字，饶有兴致地翻了翻。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很爱这本书。”小熊说。

这本书讲的是十七岁、认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白痴的霍尔顿。和瑞典文书名相比，我更喜欢英文书名：The Catcher in the Rye（《麦田里的守望者》）。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小熊说。

他显然已经听说我昨晚被关在禁闭室里。

“没事。”

我不想谈这件事。老实说，我不认为小熊真正了解这里的工作模式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他是笨蛋，他甚至也不天真。我只是认为如果你非常努力地视而不见，你就能继续否认事实，继续过日子。小熊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于其他一切违背他的理解的事物，他会选择迅速背对或视而不见。你在这里等候庭审，享受你的权益，生活有人照料。在小熊的世界里，霸凌、滥权和殴打，都只是看电影时才会出现的情节。

“也许你该跟西琳谈谈这件事？”他说。

我承受不了。

“你在这里是教瑞典语的。其他的一切事情，你都不应该多管！”

小熊的表情，活像一只在地板上尿尿的小狗。

“我需要针对这本书写书评吗？”我问道，同时挥了挥那本新书。

他用手臂挡住脸，仿佛我准备把书朝他扔去。

“好的，好的，你可以写书评。”

“谢谢。”

隔天早上我醒来时，那本书就搁在枕头上。夜里模糊的影像，仍呈现在我的眼前，我难以区分哪些是我在书中读到的情景，哪些又属于梦境。我的感受和在老师家里沙发上醒来的霍尔顿非常类似，当时那个老头就坐在他身旁，抚摩着他的头发。我在水槽前方站了许久，用冷水冲着脸。

早餐送来时，感觉真是好极了。保安们看起来都很开心，而且非常难得的是，这次的咖啡喝起来不像是山羊尿。

我一边吃一边翻着书。正当我努力回想自己在睡着以前读到哪里时，我背后的门再度开启。

那是一名比较年长的保安，一位看起来比较适合在幼儿园工作的女士。她探头进来，相当清醒，脸上挂着调皮的微笑。

“史黛拉，你的律师来了。”

“让他先等一下。我在喝咖啡。”

她困惑地打量着我，没多说什么。最后我站起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三明治对折并塞进嘴里，随后饮尽最后几滴咖啡。

我拖着脚步，被保安们包围住，走向迈克·布隆堡等候的房间。

“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说着，握了握我的手，“检察官已经同意让你的父母来探视。”

我抽搐了一下。

“同意探视？什么意思，是谁申请的？”

布隆堡面露微笑，指着自己的胸口。

“是本人申请的。”

“可是……”

不安的情绪宛如一条蛇，在我的胃里扭动，妈妈和爸爸。

“谢谢你，但我不需要这个。”我说。

布隆堡担忧地凑上前，他的面孔变得模糊起来。我感到一阵眩晕。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我承受不了。”我一边说，一边感受到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不想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