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耸肩

[原标题如此——译者注]

惶然录  作者:费尔南多·佩索阿

一般来说,对于我们不知道的观念,我们总是用我们相关已知概念来加以染色:如果我们把死亡叫做安息,那是因为死亡形似安息;如果我们把死亡叫做新生,那是因为死亡看起来与此生大不相同。我们从这些对现实的小小误解出发,建立我们的信仰和希望,靠我们叫做蛋糕的面渣而活着,这种叫法可以让穷孩子们得其所乐。

但这是全部生活的情形,至少是一般意义下被认知为文明的生活,在某些特定方式中的情形。文明的组成,需要给事物一个不甚合适的名字,然后幻想由此产生的结果。而事实上虚假的名字,和真实的幻想,便共同创造出一个新的现实。事物并不会真正改变,因为那只是我们的制造使然。我们大量制造现实。我们采用我们总是采用的原材料,但在形式方面借用有效的人为之力,以防结果雷同。一张用松木造成的桌子是松树,也是一张桌子。于是,我们坐在桌子旁边而不是坐在松树旁边。爱情是一种性本能,但我们不是拿这种本能来恋爱,而是预设另一种情感的存在,而这种预设便有效地成为另一种情感。

我碰巧坐在咖啡馆里,平静地记录下这些曲曲折折的思考。这些思考来自某些东西的激发,一如我走在大街上的情形。我不知道激发物是什么,一丝微小阳光的突然颤动,一种含混不清的喧嚣,对香气的记忆,或者音乐的一个片断,每一样都可以成为不可知道的外部影响,搅乱我的心弦。

我不知道这些思想正在什么地方形成导引,或者不知道我将在什么地方形成对这些思想的选择性导引。今天的日光迷蒙,潮湿而且温暖,暗淡得还不那么凶,有点奇怪地一成不变。一些我还无法理清的感觉折磨着我。我感到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一些讨论的线索。写下的词语完全不听使唤。意识里暗区四伏。我写着,或者更像是抄写着,这些语句不在于言说什么特定的事情,而在于使自己在恍惚中能够做点什么。对于写下松软笔迹的秃头铅笔,我无心将其削尖。我朝咖啡馆里用来包三明治的白纸(他们向我提供的,因为我没有要别的东西而且别的东西也没有了,于是这张纸至此犹白)慢慢地写着。我感到充实,向后靠了靠。黄昏在一种霉气沉沉和犹疑不定的光线中降临了,沉闷而且无雨……我停止了写作,只因为我停止了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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