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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舟 作者:夕木春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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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只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翔太郎如此宣布。 根据刚才用角尺测量的数值简单计算,水要淹到地下二楼一公尺深,大概需要这么多时间。若是水超过这个高度,操作绞盘就会变得困难。此外,发电机的燃料也大约会在相同时间耗尽。要在一片漆黑的地下建筑内保持冷静,想来应该并不容易。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找出潜藏在我们九人之中的凶手。犯人将留在那个小房间,负责操作绞盘。 “──凶手又不可能就这样乖乖听话。” 花独自嘀咕。 即使找出犯人,对方也不太可能会乖乖牺牲自己。想想也的确如此。 “这也只能在找到凶手后好好商量吧?只要凶手愿意转动绞盘,我们大家会一起补偿凶手的家人之类──” 自己讲的话太过残酷虚伪,纱耶香自己似乎也受不了,说到最后就没了声音。 另一方面,隆平则是不吐不快地说出每个人都不敢讲的事情。 “就算跟凶手说一旦被逮捕,这辈子就完了,凶手难道就真的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大家吗?大家担心的是这件事吧。要是就算我们说破嘴,也无法说动凶手的话,到时又该怎么办?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吗?还是说要采取强硬手段?” 没错,我先前也在考虑事情演变成强迫裕哉留下来的可能性。在这个情况下,要面对的问题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对方是否是杀人犯。 我无法想像我们强迫裕哉去操作绞盘,但如果对方是杀人犯呢?届时我们就能压抑罪恶感,对犯人加以折磨拷打吗?不知幸还不幸,这座地下建筑可说是刑具一应齐全。 麻衣责怪丈夫: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话,简直像在挑衅。” “──嗯,毕竟凶手肯定也在听,还是别说什么强硬手段比较好吧。” 花也表示同意。 尽管隆平像是想要慎重讨论此事,事实上却等于承认一旦事态紧急,就可能对犯人使用强硬手段,因此两人才会反对现在讨论这个话题。 我也赞同两人的看法。在我们不知道犯人是谁的情况下,对犯人步步进逼是毫无意义的──我会这么想,是否代表如果情况迫切,我也会对犯人动粗呢? 翔太郎一直像级任导师一样,专注地聆听大家的讨论。最后他说道: “凶手被揭穿后会采取什么行动,取决于凶手是谁,现在想也没用。目前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们就无法选择谁要留在地下。我想大家的想法都一样。” 大家都默然点头。既然演变到这一步,就非得找出凶手不可。 我们最害怕的是──在不知道犯人是谁的情况下,迎来时限。如果我们九人中的某个人必须留在地下成为祭品,而我们却不知道谁是凶手,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我们大概会明知对方可能不是杀人犯,但还是逼迫嫌犯牺牲自己移动岩石。万一我们成功回到地上,却发现真凶其实在幸存者之中呢?要是我们把无辜的人留在地下惨死,这下就换我们成为杀人犯。我自己当然也可能成为不幸惨死的牺牲者。 或者说,在不知道谁是凶手的情况下,我们也许根本选不出祭品。说到底,我们真的有勇气强迫可能不是犯人的人牺牲自己吗?要是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我们九个人甚至可能全员都死在地下。 “总之,请大家伸出双手。毕竟手上搞不好留有勒紧绳子的痕迹──能麻烦一下吗?” 翔太郎这么提议,首当其冲的是矢崎一家。 三人之前一直沉默,似乎是期望大家把他们当成无关人士,在一旁默默旁观事情发展。 幸太郎像是要保护妻儿似地开口: “不是我要说──我们被卷进这种事情,还要和你们一起成为嫌犯吗?我们昨天才认识那个被杀的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这话是没错,不过在现在的处境下,杀害裕哉的人不论是大学朋友,还是碰巧在同一地方过夜的陌生人,两种可能性都同样毫无道理。如果你只是无辜被卷入这起事件,确实很令人同情。但就目前来看,我们都是嫌犯,应该平等对待。” “你是说我们也要遭受同样对待吗?” “是的。从这座地下建筑中,唯一一个能够不留憾恨的逃出方法,就是在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逻辑推论下找出凶手。警察大概只要透过鉴识,就能迅速解决这起事件。毕竟凶手应该行事匆忙,无暇在意留下的证据。然而在出去报警前,我们必须先找出犯人才行。因此只能用麻烦又老套的原始方法来找到凶手。” 我们陷入矛盾的困境,必须自行找出犯人,才能叫警察来。 矢崎用带刺的眼神上下打量翔太郎。 “是由你来玩侦探家家酒吗?” “也不是说非得由我来。只要不是凶手,矢崎先生你们大可试试。只是要能拿出令大家信服的逻辑论述才行。所以请大家先伸出手掌。尽管没什么意义,但总好过连看都不看。” 矢崎家的三人犹豫地伸出了手掌。 由于先前在找六角扳手,三人的手理所当然地都有点脏,但并没有握住绳子的痕迹。 接下来,我们也伸出手掌给彼此确认。大家的手都沾满了灰尘。唯独花因为之前头痛,没有加入寻找扳手的行列,所以双手是干净的。 总之,我们并未发现可疑的人。但凶手可能戴着手套下手,或就算是直接握着绳子,时间也过了好一阵子,痕迹早就消失了。 “来确认一下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吧。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凶手的人──” “我们三人一直待在一起找扳手。” 矢崎立刻抢着回答,然而隆平一脸烦躁地回应: “不不不,家人之间的证言可不能当不在场证明吧?说起来,我看到你落单喔!你不是独自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吗?为什么撒谎?” 矢崎沉默了。猜疑的目光纷纷投注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让三人缩起身子。最后太太弘子以克制情绪的平板声音回答: “在找扳手的过程中,我们曾经个别行动过一次。时间只有五分钟左右而已。” “所以我说啊,现在问题就在这五分钟上。要干下这档事,五分钟就够了吧?” 隆平指着尸体。 “我可不是在说你们是凶手喔,我根本没头绪。总而言之,我只是要说,现在别打马虎眼浪费大家时间。” 矢崎一家似乎还难以接受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置身事外的现实。 尽管确认了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依旧没人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我自己也在找扳手的过程中与翔太郎分开了,所以有杀人的机会。花虽然一直独自待在餐厅休息,但我们无法确定她的伤势是否严重到无法犯罪。 “不用啦,没关系,就把我也视为嫌犯吧。虽然真的很痛,不过这样说也无济于事。” 花自己抢先这么说。 “也好,大家都是嫌犯。至少不会有人被排挤。” 翔太郎所说的没人被排挤并不是什么玩笑。不知道凶手是谁固然可怕,但人际关系出现裂痕,无法冷静对话,也同样危险。 要是有人的清白先得到证明,而凶手依旧不明,这样下去的话,大家和剩下的嫌犯之间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比起如此,不如大家都立场相同还比较好。 “──凶手到底打算怎么办?该不会凶手就打算等时间过去,我们不得不选择一个人留在这里,然后希望抽签不要抽中自己,让自己以外的人被留在这里?这样的话,不只是裕哉,被选中的人也等于是被凶手杀掉的吧。” “麻衣,妳自己刚才不是才叫我不要说这种话吗?” 隆平抱怨,不过接着换纱耶香开口: “在这里的人当中,真的有那么恶毒的人吗?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裕哉学长会被杀,但是凶手可以把理由全部说出来啊。这样的话,我们也许能做点什么──” 纱耶香费尽唇舌,努力向凶手喊话。 她自然不是真的关心凶手,只是希望这么说,凶手就会自己站出来,事件迅速解决,大家得以逃出这座地下建筑──她只是对此仍不死心地抱着一线希望而已。 我也情不自禁地希望有人站出来,自首就是凶手。 我们九人陷入沉默,目不转睛地观察彼此神色,仿佛期待凶手自己脸上会泄漏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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