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2

第十三位陪审员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在普莱尔还没提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之前,我回想着今早发生的一切。

我离开联邦调查局之后,给普莱尔打电话,跟他说我的调查员需要进入所罗门家。他没有反对,但在电话里,他的口气听起来很不爽。

“你似乎出名了嘛。”普莱尔说。

“我一直在忙,没看新闻。”我说。

“你出现在每个电视频道的重点新闻上,照片还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感觉如何?”他问。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不爽。普莱尔就是喜欢出风头。

“我说了,我还没看到。你收到我的电子邮件了吗?”

普莱尔确认他收到我的新发现了。他觉得我把这桩命案推给连环杀人魔是在做垂死挣扎。

也许他说的没错,但我也只有这招了。

我们抵达法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哈利的办公室:又死了一个陪审员——曼纽尔·奥特加。纽约市警察局确认他是自杀,已经通知家属了。几名陪审员看到了尸体,但他们没事。陪审团保护官跟他们一一谈过,他们被确认都能继续尽陪审员的义务。又来了一名候补陪审员——瑞秋·科菲。我跟普莱尔对她加入都没有意见。哈利说他希望能在我们再失去一名陪审员之前完成这次审判。

“这个案子被诅咒了。”哈利说,“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博比这一晚很不好过,他完全没睡。霍尔滕带着一群安保人员送博比来法庭后,就坐到了我们后面那一排。整个早上,他时不时把手搭在博比的肩膀上,支持他,低声说着鼓励他的话。他告诉博比,他的辩护团队是全世界最棒的。

我很感激霍尔滕。哈珀显然很喜欢这家伙。他敏锐地觉察到无论博比先前鼓足了多大勇气,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力气了。

我和博比坐在辩方席里,我告诉他,阿诺会晚点儿到。博比转过头,霍尔滕对他微笑,伸出拳头,用嘴型告诉他:“撑下去。”

“博比,没事的。我想我们知道是谁对卡尔及阿蕾拉下的手了。我今天会告诉陪审团的。你只需要再撑一会儿。”我说。

博比点点头,没有说话。我看得出来,他正在吞咽他的恐惧。至少他乖乖吃药了。在过来的路上,霍尔滕给他准备了热腾腾的三明治早餐。他的确吃了一点儿。

我给博比倒水,确认他安好,然后我问出那个问题。那个问题恶毒而又危险,但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博比,我必须知道命案当晚你在哪里。你准备好告诉我实话了吗?”

他盯着我,想要装出愤怒的模样,却没成功。

“我醉了,我不记得了。”他说。

“我不相信你,这代表陪审团也不会相信你。”我说。

“这是我的问题。艾迪,我没有杀人,你相信这点吗?”

我点点头,但恶心的感觉爬上心头。我先前错估过客户。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以立刻从这个案子里抽身,这你很清楚吧?”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没有人会愚蠢到在谋杀官司中再失去一个辩护律师,但博比还是不肯开口。我已经对他施加很大的压力了,我不希望压垮他。而且,我相信人不是他杀的。无论他不肯说出口的原因是什么,感觉都与命案带来的愧疚感有关。如果他当时在家,也许阿蕾拉和卡尔就不会死?

哈利走进法庭,大家起立。他请陪审团入场,他们一一入席。我仔细盯着他们看。我在找两种人。首先是领头羊。

女性之中有两位很有领头羊特质,丽塔·魏斯特跟贝齐·穆勒。就她们两个人看来,我觉得贝齐比较像这个领头羊。今早这两位女士看起来都相当严肃,从她们脸上看得出她们曾经哭过,两个人都采取防御性的坐姿。贝齐用双手环抱自己的身体,丽塔则双手环胸,双腿交叉摆放。

也许她们就是发现曼纽尔尸体的陪审员。

我还没仔细注意过男性陪审员,现在我正仔细地盯着他们看。

个子最高的是厨师特里·安德鲁斯。我不会觉得他是带头的人。整个诉讼过程他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甚至有点儿分心,感觉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情。丹尼尔·克莱的牙上塞了东西,他用舌头舔着,对于诉讼也没有太大兴趣。

詹姆斯·约翰逊正在与克里斯·派洛斯基交谈。译者与网站设计师的个性都很鲜明,他们也许会争着当思想领袖。最年长的陪审员是64岁的布拉德利·萨默斯,他正咬着指甲,望向天花板。我觉得这是好迹象:他在思考,也许跟案情无关,但至少他有脑子,能够进行理性分析。

最后一位男性叫亚历克·韦恩。这位喜好收藏枪支的户外运动爱好者,阿诺看见他脸上出现过憎恨的神情,他还试图掩饰。韦恩笔直地坐在位子上,双手摆在大腿上,显得相当专注,准备行使他的义务。

我觉得他就是领头羊。我会严密观察这个家伙。

普莱尔传唤了法医莎伦·摩根,一位身穿合身黑色套装的金发女郎。她50多岁,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更重要的是,当她出庭做证时,她的证词都相当精确。她去过命案现场,尸体是她检验的,纸钞蝴蝶也是她在卡尔嘴里发现的。普莱尔向陪审团展示了她的公信力,然后谈到伤口与验尸。法医确认了两位死者的死因:卡尔死于头骨骨折及大脑创伤。

“那位女性受害者,你能确定死亡原因吗?”普莱尔问。

“可以。致命伤无疑是胸部区块的多处刺伤。左胸下方有一道伤口切断了主要的血管。心脏持续跳动,因此形成真空状态。空气阻塞在血管里,迅速流向心脏,形成气塞,血流减少,导致心脏停止运作。几秒内她就死亡了。”摩根说。

“这是否能够解释为什么受害人身上没有因为抵抗而产生的伤口呢?”普莱尔问。

他这是在引导摩根,但我没有反对。普莱尔还在想办法抚回我昨天造成的损失,因为我企图证实两名受害者不是一起在床上遭到杀害的。

我看到韦恩点了点头。检方的话得到摩根的证实。普莱尔展示了阿蕾拉死后胸腔的照片。未经训练的人会以为那是五个弹痕。她胸口上有五个椭圆形的伤口。

“你曾经检验了从被告家里找到的刀子,可以请你跟我们说说这把刀对阿蕾拉·布鲁姆造成了何种伤害吗?”

“造成伤害的是一把单刃刀,不是双刃刀。在本案里,伤口的痕迹底部是平滑的,因此可以推定是单刃刀。我检验的刀子的确符合这种痕迹。双刃刀会留下钻石形状的伤口。这把刀也符合伤口的深度。”

普莱尔就座。我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无疑会支持两起攻击是分开作案的理论。剩下两个问题则是在为我的结案陈词铺路,说明1美金杀手的出现。我昨天在研究这个案子的时候,发现本案与1美金杀手先前的案件之间有很多证据之间的联系。现在是时候公开一部分了。

法医耐着性子等我提出第一个问题。她不会允许自己卷入推论之中。出庭做证时,她就是一名专业人士,我也只能依靠这点了。

“摩根医生,你已经证实受害人的胸口有五个刺入的伤口,伤口是分开的。从照片上你可以看到双乳之间的胸膛中间有一道伤口,双乳下方分别有一组平行的伤口,还有胸部下方更远处左右各有一个伤口。这五个刺入伤口是否能够组成一个完美的五角星形状?”

摩根再次检查照片。

“可以。”她回答。

我在荧屏上更换照片,展示从卡尔嘴里找出来的那只纸钞蝴蝶。

“你把纸钞蝴蝶从卡尔·托泽嘴里拿出来。在拍照后,你检查了纸钞,纸钞背面的国徽上有一些记号。箭头、橄榄枝,还有什么图案上也有记号?”

她抬头看着荧屏上放大的照片。

“星星。”她说。

贝齐与丽塔这两位女陪审员似乎在向前靠过来。先让她们自行想象一下。

“还有一件事。如你所言,卡尔·托泽的致命伤来自钝器的重击。这种创伤在打击接触时,应该会造成巨大声响,这么说对吗?”

“可以这么说。”摩根说。

我回到辩方席。我看着两名受害者一起躺在床上的照片。我没有准备下一个问题,但问题自己跑进了我的脑袋里,似乎是跳出来的。我的电脑屏幕就是那张照片,就在那里,现在陪审团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也许还会有让他们和普莱尔更加困惑的风险,但我觉得这个冒险是值得的。

“摩根医生,还有一件事。”我说,同时把受害者躺在床上的照片展示在法庭荧屏上。

“你证实两名死者都死得很迅速。阿蕾拉·布鲁姆双手摆在身旁,仰躺在床上;卡尔·托泽侧躺,面向她,身体蜷起来,看起来有点儿像天鹅。罪犯是否可能在杀害被害人后立刻将他们摆放成这种姿态?”

她看了看照片,说:“我觉得有可能。”

“看看受害人,卡尔·托泽的身体像天鹅的形状,但是否也像阿拉伯数字‘2’?”

“对。”

“再看阿蕾拉,像不像阿拉伯数字里的‘1’?”

“有可能。”她说。

我就知道,我只是到现在才发现。1美金杀手还有最后一场审判。阿蕾拉·布鲁姆、卡尔·托泽和博比·所罗门是他的第十二颗星星。他故意将尸体摆成数字“12”的样子。

12场官司,12个无辜的人。我必须在13号受害者出现之前阻止这家伙。

我望向法庭后方。六名联邦调查局探员站在那里,德莱尼在中间。她摇摇头,没有人离开,时机还没到。就在这时,法庭大门开了,哈珀带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矮小男子走了进来。他与德莱尼交谈。哈珀从右边绕过来,坐进辩方席,拿出包包里的一沓卷宗档案摆在我面前,压低声音说:“你是对的。”

上一章:00:51 下一章:00:53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