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芭特的宝宝

成为母亲  作者:蕾切尔·卡斯克

伊迪丝·华顿1905年的小说《欢乐之家》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女人既非妻子,又非母亲,亦非女儿,那么她是个怎样的人?华顿自己不属于这三类人。她结过婚,双方出于阶级和利益考虑而结合;可后来她和丈夫分居,渐行渐远,最终去了另一块大陆生活。她的父母都已过世。她没有孩子。她的财富让她有权活下来,她又通过写作继承并赢取了这项权利。她晚年养了一大群供玩赏的宠物狗,并对它们付出了大把心血;后来她偶然间做起了慈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她住在法国,给很多孤儿提供过避难所,供他们上学。

《欢乐之家》的女主角莉莉·芭特就是一名孤儿。她的一生与华顿正好相反,就像照片的负像。莉莉的父母过世时没给她留下一分钱。她没受过教育,没什么天赋,也没接受过任何训练。她长得很美;她母亲养育她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可还没看到这笔买卖做成她母亲就过世了。莉莉放任自己去追逐虚荣,就像她的名字[Lily,百合花。]让人联想到的那种温室花朵,被遗忘在凄风冷雨之中。她只懂得做一件事,那就是活着,还得漂亮地活着;去依附于一间房间,一个臂膀,一个扣眼。她把时间花在依仗别人的财富上,以暂时维持生活,她游走于不同的乡野别墅之间,总是处在赤贫边缘,极易落在潮流之后。其他女性的丈夫追求她:她收拾好行装,去往下一个派对。妻子和对手们都嫉妒她:她结交新朋友,只要是热情好客、能保证她活下来的人,都可以跟她交朋友。她比女仆都卖力地让自己更机敏、谄媚、具有魅力,可还是麻烦缠身。不知为何,她总是抓不住那些阔气的求婚者的心,总是与流言蜚语为伍。而时间却并不怠慢这位主顾,用手指滑过她美丽的脸庞。她遇到了一个叫劳伦斯·塞尔登的男人,这男人很穷,是个有教养的律师;她强烈地被他吸引,可双方的偏见又让两人分开。她不由自主地去追寻物质上的意义;而他则鄙视虚荣与贪婪,可这些行为本身也是一种虚荣;他不停纠缠着她,眼见着她最终陷入贫穷,被世人羞辱;他不停纠缠着她,怀疑她有所保留,怀疑她站在通往另一生存领域的门口,却不打开那扇门。一天晚上,在回家—那间位于纽约的肮脏的寄宿公寓,她的临终归宿—路上,她遇见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佣,没这么贫困潦倒时,她曾接济过这个女仆。莉莉憔悴的外表让那女孩感到惊讶,于是她请莉莉去她家暖暖身子。生了火的厨房里有一个婴孩,女孩让莉莉抱着婴孩。那晚稍晚些时候,只身一人的莉莉饱受疲惫、疾病以及饥饿的困扰,无意间服用了过量的鸦片酊;奇怪的是,在弥留之际,出现幻觉的她看到了那个婴孩。


之前,莉莉从未想象过这种与他人相互扶持的生活。在出于求偶的本能盲目行动时,她曾有过这方面的预感;可是,由于她生活变得四分五裂,这些行动也随即终止了。她之前认识的所有男男女女都如同原子,在某种巨大的离心力的作用下旋转起舞,远离彼此:在内蒂·斯特拉瑟的厨房中,她头一次瞥见生命如何得以延续。

这个可怜的年轻女工鼓足气力,收集她生活的碎片,用它们给自己筑了一个挡风遮雨之处。对于莉莉来说,这个女工似乎领悟了生存的真谛。她的生活捉襟见肘,处在贫困的边缘,无法招架潜在的病痛与不幸事件,可这种生活却如同鸟巢,尽管它还十分脆弱,修筑在悬崖边上,却永远无所畏惧—仅仅靠着小捆的树叶和干草,却如此牢不可破,足以让托付给鸟巢的生命在深渊之上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今晚,药效似乎比平日里奏效得更慢:每一次悸动都必须依次得到平息,过了很久,她才感受到这些悸动停了下来,如同站岗的哨兵打起了瞌睡。可是,渐渐地,她彻彻底底地被药效所征服……明天终究没那么难过:她确信自己足以面对它。她不太记得自己害怕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不再困扰她。她曾闷闷不乐,现在却很开心—她曾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侧着身子躺着;这时,她突然明白为何她不觉得自己很孤单了。这很奇怪—内蒂·斯特拉瑟的孩子正躺在她怀里:她感到了孩子小小的头紧紧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在那里,可对于这个事实,她并不觉得很惊讶,她只感受到了一股传遍全身的战栗,这让她既温暖又快乐。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宝宝那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她的胳膊上,然后屏住呼吸,以免发出声音打扰到睡着的孩子。

躺在那里时,她对自己说,她有一些话必须对塞尔登讲,她已找到某个字,能把他们两人的生活划清界限。她试着再次说出那个字,它忽明忽暗地存在于遥远的思维边缘—她害怕自己醒过来时不记得了;她觉得,如果她记得,能把它告诉塞尔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慢慢地想不起那个字来,睡眠紧紧抱着她。她努力抵抗睡意,却使不上劲来;她觉得,为了宝宝,自己应该保持清醒;可即使这种感觉也渐渐消失在模糊的宁静困意之中。突然间,孤独感和恐惧感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袭来,撕裂了这睡意。

她又一次坐了起来,因为惊讶,她冰冷的身体抖个不停:一时间,她似乎让那孩子离开了她的怀抱。可是,不对—她弄错了—它那柔软的身体依旧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暖意再度袭来,流过她的身体,她不再抵抗,沉入暖流之中,然后睡去。


婴孩不仅象征着莉莉寿数已尽,还象征她的一生和生命结束时既脆弱又无助;它同时也反映了被莉莉挥霍掉的女性特质,是一幅关于母与子的幽灵般的图像,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源于莉莉那脆弱、破碎且无用的美丽皮囊。通过这幅图,莉莉最终找到了她与男性交往时未能感受到的温暖、亲密以及投入。一边是言语、戏谑、被束缚的欲望、流言蜚语、算计和装点,它们所散发的光彩全是假象;另一边则是爱与责任、决心、规矩、安宁、睡眠与黑暗所带来的解脱,一时间这种解脱让莉莉看不到即将到来的死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莉莉那沮丧的身体想要牢牢记住的,并非劳伦斯·塞尔登的形象;也不是性—不是男欢女爱,而是她最终渴望拥有的一样东西: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去过的那么多宅子都是些富丽堂皇、残酷无情、供男男女女消遣的风月场所,精心装饰它们的,全是背叛、无趣、贪婪和欲望;唯有在她待过的最后一个宅子,一个破旧的地方,她才寻觅到了自己能够暂时拥有的东西。


一辆的士穿越伦敦的条条街道,送宝宝和我回家。这阵势仿佛皇家婚礼散场后仪仗队驱车穿越欢呼的人群;依照惯例,这一时刻很重要,却由于罕见而招致怀疑,而这又让它变得更为重要;它不可避免地引起公众关注,沦为他人的笑谈。我毫不怀疑,我和宝宝就是一对,一双。我并非不去谈论宝宝与他人的世俗联系,只不过现在这些联系还未真正产生。此时此刻可以确定的是,如同俄罗斯套娃一般,我进行了自我复制。出门时,我还是独身一人;回家时,我多带回了一人。

等穿过我家前门时,我才意识到情况有变。仿佛我到的是刚刚过世的某人的家,我曾爱过、到现在仍不相信此人已离世。房间、家具、照片和其他物件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所以让人难以忍受:站在那里,我感觉自己遭受了悲剧的猛烈攻击,仿佛正身处无可挽回的过往。几分钟过后,同样的房间和物件让我心生恐慌,一种因受到约束而感到的恐慌。看到这些东西,我突然感到一阵暴怒;我仿佛因厌恶而拒绝靠近它们。我觉得有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想做些不忠的事情的渴望让我变了个人似的,让我既渴求又厌恶被我所背叛的东西。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好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人们不停对我说,宝宝非常小。她的皮肤红里透蓝。她的眼睛一直闭着。与此同时,伤疤让我失去了活动能力,寸步难行。我和宝宝不久前才分离,我们俩看起来都不完整:我们身上都还保留着我们曾是一体时的残存部分,依然微红且鲜活,让人痛苦。我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我决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行事。我泡好茶,打了好几个电话,还邀请了左邻右舍。我穿戴整齐,举止正常地去开门,这时他们惊叫了起来:他们惊叫是因为我事实上已经回归了自我,仿佛一封未寄出的信。小家伙去哪儿了?他们指着我的肚子笑了起来。如今,怀孕已经成了一个错觉。我身体里的宝宝的秘密虽未解开,却已成了过去式。

我的女儿到底属不属于我?这问题萦绕在我心头,得不到确切答案,令我感到担忧。在医院,女儿在我身边时,我立刻觉得自己的习性有些像动物;在家时,我震惊不已,这种感觉像是在做交易,仿佛我外出买了一件异常贵重的物品;在整间商店里,我对这件商品感觉最为强烈,私底下最渴望拥有它;如今,我在自家的客厅里鼓起勇气打量着这件商品,但对它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我一边向其他人展示,一边害怕他们评头论足。我让他们摸一摸,甚至抱一抱它;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还是有些抓狂,害怕他们伤到它,迫切想把它要回来。我既渴望又害怕它,却无法真正得到或逃离,又无法放弃这么一件珍宝,我现在可谓五味杂陈,左右为难。我女儿继续睡着,她很安静,脸色有些苍白。我开始觉得,压根不能愚蠢地将她比作是某种买来的东西;确切地说,她独立自主,泰然自若。我很好奇她其实知道该做些什么,不久后就会告诉我们;她沉思良久,是否是在酝酿某种宣言,清楚且准确地告知我们该如何行事?助产士来访时,我无助地告诉她,宝宝看起来挺好的。她大笑起来。他们一般都会在第三天爆发,她说。她动手演示了一下这种爆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天晚上,宝宝睁眼了。我们给她拍了照,仿佛在野外看到了某种稀罕的东西。她看着让人难受的闪光灯,眼睛一眨也不眨。她盯着我们看。她的眸子像是晴朗的天空,眼神很清澈,从里面读不出赞赏、指责或其他情绪。我替她感到害怕。我们很可能不会去关心她。要知道,我们不一定非得是现在的样子。她闭上了眼。我们把她抱上床,放到我俩之间。夜里,我醒了过来,发现她在黑暗中又一次凝视着我。她没眨眼睛。她的表情有了变化,添了一丝深意。我试着再度入睡,可我觉得自己被她那令人不安的凝视给束缚住了,让我无法闭眼。我带着罪恶感地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仿佛宝宝趁我睡觉之际快速地从我身上吸收信息;又仿佛她被人派来不是为了代替我,而是为了把我当作某种基地或总部使用,在这里,她能接受指令,等着做好准备后去执行她的绝密任务。她哭了一小会儿,然后我喂了她。我隔段时间给她换一次尿布。我偶尔—如果顺利的话—会给她拿掉或添上一条毯子。她睁开眼又闭上。我们等着,仿佛在等她表明自己的目的,或是等着她的同类从他们的星球来带她回去。

在这短暂的时刻,宝宝独自躺着,宛若置于神龛之中—依我看,也可以说宝宝正在消化这种独处状态慢慢给她带来的震动,也可以说有人正赋予她权力,让她虽然暂时无法动弹,却依旧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对此我深感困惑。从我女儿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我的想象中,这会让我自然而然地产生感情。可是,我就算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似乎也无法对她动情。在我看来,怀孕越来越像一场谎言,如同某个满是福音会教徒、说教者、控制狂的地方,又如同一个常有对做母亲怀有错觉的疯子出没的场所。分娩应在诊所里进行,由医院来安排,或许正是这一特性让我乱了头绪,要知道,事实上我生孩子的经历更像割了个阑尾,而不是大多数人理解中的“分娩”。若分娩这一人生章节失去了其字面意义,没给我带来黏着的痛苦,也没有实实在在的结束,恐怕我无法成为一位母亲;恐怕我将原地踏步,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手术而已,并置宝宝于不顾,也不多考虑她是怎样出生的,只觉得她是被送子鸟留在了门口。

不过,人们都相信孩子的身体归我所有;更准确地说,她的客观存在令人惊讶地体现了我的空虚感。如今,我那缝过线的中空的身体并没有这些感受。我这辈子在此之前曾有过这些感受:我渴望与自身以外的某种对象建立联系,渴望通过占有去感受,去体验这种差异性。到目前为止,这些渴望与物欲差别不大;通过宝宝得到满足的渴望与物欲差别也不大。说到底,宝宝只是个玩偶,我打扮她,喂养她,去哪儿都带着她,就像小姑娘那样骄傲。这些祭祀用酒很普通,却要给祭祀对象额外付出高昂的费用。我所拥有的其他财产已被我逐渐放弃,这样更利于祭祀,或因我不够负责,要求变来变去,这些财产也饱受折磨。现在,我等待去探究自己拥有的一切到底有多么复杂;与此同时,我也没了新的期待,也无法兑现未说出口的承诺。我确定这种复杂性会自行显露,届时我可能无法应对它;可是,宝宝睡觉、吃奶和静静盯着我看时,我偶尔又会没那么确定,甚至忘掉这件事。宝宝脸色苍白,美丽且娇小。别人惊叹于她的优点。可很明显,我才是她的母亲。

宝宝情绪爆发的时间比助产士预测的要晚得多,其激烈程度却如她所料;此前我因虚假希望而产生的愉悦此时变成了精神不振,让我措手不及。我曾和一个朋友带着宝宝去散步。我觉得自己相当成功:散着步,聊着天,而宝宝靠在我胸前睡在育儿袋中。她出生后的大约两周时间内,我似乎已将自己的过去与现在合一了,我既是原来的那个我,又是一名母亲。我和自己的孩子有了身体接触。我与朋友谈话。我决定冒着失去这一幻觉的风险,带着宝宝和朋友去公园另一边的一家咖啡馆,在那里,我必须把宝宝从育儿袋中取出放在腿上,以便坐在一张桌子旁喝咖啡。在考虑和实施这一壮举时,我感到不安,这种不安与我的幻觉属于同一场梦:这种感觉将挤压、继而刺穿我的睡眠,让意识的第一股溪流和紧随其后的真正洪流涌入我的睡眠。事实上,我既不懂怎样做自己,也不懂怎样当母亲。我既不了解我的孩子,也不了解我的朋友。我甚至都弄不清楚天气状况。我们选了一张室外的桌子。团团黑云在我们上空集聚。下起了雨,瓢泼大雨。我试着把宝宝放回育儿袋里;我笨手笨脚,还不够自信;突然间,宝宝哭了起来,发出了特别痛苦且本能的尖叫声。我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打翻了咖啡杯,笨手笨脚地找着零钱;我想说点什么,想安抚她,想解释些什么;我在瓢泼大雨中变换着姿势抱着宝宝,最终跑着穿越了公园;空荡荡的育儿袋在我前面摆来摆去,放声大哭的宝宝在我身前像着了火,我的朋友在我身后尴尬地一路小跑,直到我们跑到路边;我疯狂且绝望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强行让混乱中的我们上了车。我等会儿就给你打电话,我朋友奇怪地说。我透过车窗瞥见了她,身材苗条,衣着得体,矮小结实;不知怎么回事,她要求特别高,而且异常固执;此时她正在人行道上礼貌地挥着手。回家的路上,社交恐惧、巨大的不安感折磨着我,而且我还要在颠簸的出租车里努力尝试止住女儿如同一座惊人的喷泉般涌出的悲痛,这悲痛仿佛来自某个幽深、黑暗且无边无际的地方。这两种心思互不干扰。我惊讶于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分裂成了两瓣。我既担心不已,又安慰自己。宛若溪流的两股支流,自我和母亲这两个身份并未留意到彼此,尽管片刻之前还难以将两者区分开来:它们翻腾着向前,过着各自的生活,虽然来自同一源头,但如今已不再试图与彼此同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继续追寻我在公园里所瞥见的自己的幻象—统一、能干、体验着“生活的一致性”。这一幻象难以追寻。其构成要素立场坚定,充满敌意,同样不守规矩。想要做好一名母亲,我必须不接电话,不工作,不顾之前已做好的安排。想要做好自己,我必须任凭孩子哭;为了能晚上外出,我必须在她饿肚子前采取行动,或把她留在家里;为了思考其他事情,我必须忘掉她。成功扮演一种角色意味着演砸另一个。母亲与自我之间的分歧没有我之前在出租车上想象的那样清晰:然而,这也算得上一种征兆;后来,即使在状态最好时,我也没觉得自己已进步到足以超越这个界限。我只学会了如何为这两种状态制定规矩,如何保护两者间的边界。一开始,我做事的动力来源于两种技能中较新的一种,即母性;可是我震惊地发现,我个人的重要性如同暴跌的股票,最终跌停。所以,我进一步让自己沉浸在养育宝宝的那一丁点儿成功之中。三四周之后,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来到了某个边远地,此时的我对于宝宝需要摄取的热量,睡眠的时长,运动发育和哭闹套路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准,而我余下的生活如同一处荒废的住所,一座废弃的建筑,在那里,腐烂的木料偶尔会断裂,猛地落到地上,驱散鼠群。我受邀参加一个派对,虽然我决定参加,并按时沐浴、穿戴完毕,但我最终却坐在厨房里大哭起来,而派对那里的娱乐时光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宝宝得了肠绞痛,我为人母所取得的那一点微小成就就像轻而易举地捏碎蛋壳一样被摧毁了。对我来说,“如果一个女人不是母亲,那她是个怎样的人”这一问题已被“如果一个人已经是母亲,那她是个怎样的人”以及“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两个问题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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