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神秘王国雅加

藏地密码  作者:何马

扎鲁道:“你是说却巴嘎热大迪乌?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他的迪乌大罗帐一直跟随在王帐旁边。那帐篷的顶部用黑牛尾做装饰;干枯的人头竖立在上面,做帐房的顶子;用湿漉漉的人肠做拴帐房的绳子;用死人骨头插在地上,当挡帐房的橛子。使人一见,毛骨悚然。”

绝迹的雪精灵

从房间出来,卓木强巴询问郭日念青道:“六七十年前曾发生过什么吗?”

郭日念青道:“六七十年前?哼哼,听说当时两个王国都强大起来,强大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妄图反抗上戈巴族人,竟然出兵攻打第三层,结果全军覆没不说,还导致上戈巴族的报复,十几个部族和村落被灭杀。而其中有三个村落,是王国里唯一知道如何饲养蟓蜒的,他们被灭后,蟓蜒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快绝种了。”

卓木强巴马上将扎鲁说的那次反抗事件联系起来,看来是同一桩。他又问道:“那蟓蜒又是什么?”

郭日念青想了想道:“虫,应该说是虫蛹吧,其实我也没见过那东西是怎么用的。”

走出通道,郭日念青又复返带吕竞男和唐敏进去。卓木强巴提醒她们道:“千万别碰到墙壁,最好也别去看,特别是敏敏。”随后他跟着一名护卫来到另一处大厅。亚拉法师等人都在这里,大家正在畅谈,只是没见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呢?”卓木强巴问。

岳阳马上道:“哦,他被送去治疗了。胡队长的腿伤在牢房里似乎有些感染迹象。”这次在牢中,吕竞男的腿伤好了,胡杨队长的腿伤反而更重了。

安吉姆迪乌道:“放心好了,这种伤我们还是会处理得很好的。”

原来果真如吕竞男所料,当天亚拉法师逃离吊篮后,在雀母王城走了一圈,甩开了追兵,直接就回了共日拉村,并请安吉姆迪乌前来为卓木强巴他们作证,加上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也到雀母来,唐敏和吕竞男她们在共日拉村治好了蛊毒患者的事也在雀母传开。这下,雀母的王赶紧让郭日念青从石牢里请出这些尊贵的客人,自然是希望她们能治好自己女儿所中的蛊毒。卓木强巴也说了他与次杰大迪乌见面的情况,张立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不能治好公主的病,强巴少爷岂不是……”

安吉姆迪乌也道:“如果说是蟓蜒,的确是个麻烦的事情,听说很早以前就已经绝迹了,没想到王宫里竟然还有。”

张立好奇道:“蟓蜒究竟是什么?迪乌大人。”

岳阳恍然道:“对了,我记得亚拉法师说过,要解强巴少爷的蛊毒,需要另一种生物,说是已经绝迹了,难道就是这种叫蟓蜒的?”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要是塔西法师在这里就好了,他好像曾在古籍中偶然看见过那种生物的图画。”

安吉姆迪乌道:“传说中,蟓蜒是那些夭折的孩子灵魂所化,因为还来不及报答母亲的抚育,所以他们不愿意就此离去,而是选择了六十年黑暗的沉寂,只愿换来一天能重见光明,用歌唱来表达感恩的心情。不管是蟓蜒幼虫还是成年的蟓蜒,它们身体都是白色透明的,好像玉石一样,晚上还会发出乳白色的光芒,是一种很美的小虫子!”

“啊!雪精灵!”张立轻呼了一声,想起离别前那个夜晚。这次玛吉要照看那些中蛊的病人,没有跟着前来,张立愈发的思念起来。

安吉姆迪乌道:“嗯,不错,因为它们身体雪白,也有人说那是雪花化成的精灵,过去关于蟓蜒的传说很多,大都是一些悲伤的故事。我也只是听说,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小虫子,据说它们的卵要在地下埋二十年才会孵化,幼虫也要在地底蛰伏二十年才会结蛹,蛹保存二十年才第二次变体,变体后才会钻出地面。在阳光下它们仅有一天的寿命,在这一天中它们会完成飞翔、鸣唱、交配、产卵,然后死去。在老人们口中,蟓蜒的合唱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它们的歌声会净化人们的心灵,驱散疲劳,带来喜悦。它们总是在粮食丰收的时候出现,在我们村口往东,你们经过的月亮湖,以前就是一处它们喜欢聚集的地方。以前的人们,在一年耕种、收获粮食之后,都会聚集在蟓蜒最多的地方,泡上一杯暖茶,坐在梧桐树下,乘着微风,安静地聆听蟓蜒最后的欢歌。它们总是一边歌唱,一边在空中飞舞交尾,交配完成之后,雄蟓蜒就会死去,歌声戛然而止,在余音绕梁之际,它们纷纷自空中坠落,就像雪花一般随风飘散。而雌蟓蜒则带着最后的使命,飞向它们离开地面的地方,将卵产在它们爬出来的洞穴里,六十年后的同一天,生命将再度轮回。这时候人们也怀着丰收的喜悦,沐浴着晚秋白雪,散去回家。如果当年的蟓蜒很多,来年也一定会丰收。据说,听到蟓蜒歌唱的人,一生都会得到幸福。”

安吉姆迪乌叹息道:“可惜,如今的孩子们几乎都没见过蟓蜒了。”

岳阳道:“听你们说来,那蟓蜒好像是野生的吧!怎么会灭绝了?”

安吉姆迪乌迟疑道:“这个,说来惭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某一代的大迪乌发现,蟓蜒的幼虫能化赤毒,吃了之后身轻体健,头清目明。并且它们的味道爽滑,酣而不腻,于是,它们就成了王和贵族们最喜爱的珍馐,甚至取代了牛羊肉成为了餐桌的主菜。经过一代代努力,人们终于发现了能够大量获取蟓蜒幼虫的方法,他们知道了该如何去寻找蟓蜒产卵的洞穴,野生蟓蜒便在那时候开始绝迹。不过还算幸运,那时有几个部族在取用野生蟓蜒的同时,发展了一套完整的人工养殖蟓蜒的方法,从培土、刺穴、取蛹、养蛹,已形成规模,只是没有办法缩短蟓蜒繁殖的时间。而在六七十年前,偏偏出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卓木强巴苦笑道:“我知道了,在六七十年前,两大王朝试图反抗上戈巴族,结果全军覆没不说,还被上戈巴族连夜将出兵最多的几个部族灭了族,而那几个部族正好是会培养蟓蜒的,于是,人工繁育蟓蜒的方法也失传了,蟓蜒从此绝迹。是这样吗?迪乌大人!”

安吉姆迪乌解释道:“据我所知,事实正是如此。从前的王和贵族们,吃蟓蜒能活到九十多岁,就算快死的人,喝上一碗蟓蜒熬的粥,还能多活三五天呢。自从这些秘密被发现之后,一切自然也就发生了。现在,蟓蜒也不能说是绝迹,在野外,偶尔也能听到它们的孤鸣,只是,再也不会有大批蟓蜒的合唱了,那些独自鸣唱的雄蟓蜒,再也呼唤不到雌蟓蜒交配产卵,它们也会慢慢死去,如今的深秋,很寂寞啊……”

六十年黑暗的蛰伏,只为了换来在阳光下一天的欢歌,连这样的生存权利也要被剥夺吗?岳阳突然觉得,这些香巴拉人好可恶,可是反过来想想,难道自己就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吗?有什么资格去评说别人呢……

“咦?大家怎么了?”这时,吕竞男和唐敏回来了,看到一屋的人竟然缄默不语,露出悲戚的神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没什么。”卓木强巴走向唐敏道:“刚才迪乌大人说了个让人伤心的故事呢。”

唐敏仰视着卓木强巴道:“待会儿说给我听。”

吕竞男道:“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在哪里,待会儿还要去看公主。”

卓木强巴道:“次杰大迪乌的伤势如何?”

吕竞男道:“有一处子弹造成的贯穿伤,其他几处都为擦伤,他们自己处理得很好,我看,再过几天次杰大迪乌就可以下床行动了。嗯,那个,你的事情,次杰大迪乌也给我们说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卓木强巴想说两句感激或是表示友好的话,可是看着吕竞男,偏偏说不出口,只能似笑非笑地看着,终于,还是转过头去,对敏敏道:“你没吓着吧?”

唐敏道:“没有啊,次杰大迪乌虽然相貌凶恶了一点,其实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如果他能直接使用蟓蜒的话,或许都已经替你治疗蛊毒了。”

这时候郭日念青已经出现在门口,对吕竞男和唐敏道:“两位,请跟我来。”

唐敏回望了卓木强巴一眼,道:“放心好了,我们会想办法的。”卓木强巴点头,勉强一笑。

原本,公主金体是不能随便让外人探查的,不过有两位绿度母,自然另当别论。公主的寝宫被六七道直径约一米的光柱照耀着,显得格外明亮,公主阿吉拉姆跪坐在羊毛毡上,安详,端庄,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

“我可以相信你们吗?”这是公主的见面语。当得知这些人是来给她看病的之后,她十分的配合,就是一些刺激行为她也竭力忍耐,看得出,这位公主对光明的渴望超越了一切。这位公主非常的瘦弱,脸色是病态的白皙,唇、指等处,亦无血色,看样子再不治疗,恐怕不只是失明的问题,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根据郭日念青的描述,正是那个叫扎鲁的,三年前由雅加王国派来谈判队伍中的一名记录文书,原本以为他只是与公主意外邂逅后,对公主产生痴迷,考虑到两国正在和谈,没有把偷偷去公主后花园朗诵情诗的他逮捕,只是进行了驱逐和警告。没想到他竟然带着邪恶的目的接近公主,不久之后,公主的身体就起了变化,次杰大迪乌查验后断定,那是黑蛊导致的。果然,公主的视力开始渐渐下降,变成了今天的几尽失明。

扎鲁只是一名小小文书,照理他不可能施下蛊毒,郭日念青推测,是雅加王国的大迪乌却巴嘎热将蛊毒下在扎鲁的身上,让他成为带蛊者,当他接近公主时,公主就转承了蛊毒变成中蛊者。可是事后,却巴嘎热说什么也不承认事情与他有关,并且声称自己从未接触过黑蛊,也不会解除黑蛊,江勇扎鲁也咬定自己毫不知情,两国关系险些再次陷入僵局,郭日念青经过多方努力,才维持着今天的局面。扎鲁被无限期关押在朗布监狱,两国的大迪乌合力商议如何挽救公主的视力,不想一直没找到什么好的办法。

吕竞男她们已经从次杰大迪乌那里初步了解了公主的病情变化,还有些细节找到公主印证,公主一一作答。在刚开始时,公主曾有过全身皮肤瘙痒的症状,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唐敏和吕竞男知道,这是典型的异体生物入侵人体后,人体的防御机制作出的反应,医学上称过敏性变态反应。此后公主开始进入消瘦期,说明她体内的营养物质被寄生物所吸收,营养自然跟不上。大约在一年前,公主发现自己皮下有数个包块,挤压略疼,可滑移,跟着就发现,身体表皮下到处都有大如花生、小如麦粒的结节,还能摸到一些条索状物,据女仆说,公主的小便开始呈一种米汤样的白色。

经过各种症状逐一印证,吕竞男和唐敏已经确认,公主所患的是一种寄生虫病,寄生虫卵通过蚊蝇等传播进入人体后,会引起皮肤瘙痒、皮损等,其后在体内繁殖,吸收大量营养,然后死亡的虫尸埋在体内,形成结节,而一些虫体入侵淋巴系统,造成淋巴结肿大和淋巴管堵塞,形成明显的条索状物,导致乳糜尿。

当她们得出这个结论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毕竟寄生虫病对现代医学而言,是相对好治疗的病症,如果公主是什么基因变异,她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此外,公主还有很严重的角膜炎,如果再不及时治疗,角膜穿孔后,要恢复视力就难上加难了。

寄生虫导致公主失明的原因,她们还需要查找,首先要确定寄生虫的种属。她们分析,如果是大型寄生虫,早就应该被发现,可见寄生物很小。如果是微丝蚴、盘丝蚴等倒也棘手,还有可能是诸如裂头蚴、绦虫等侵入了大脑,那就更棘手了。

虽然唐敏和吕竞男不是专家,不过幸亏她们有教授的电脑,将各种采集询问到的症状输入电脑,查询可能出现的已知病症,最后电脑上列举出十余种病。当她们看到其中一种的时候,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河盲症!”

她们赶紧又回过头去对照公主的病情,最终确认,公主得的是河盲或是极其近似于河盲的寄生虫病。这种在非洲首次发现并曾大规模流行过的疾病,导致非洲每年约30万人失明!

资料上显示:河盲症,又称盘尾丝虫病,在热带地区流行,以非洲和南美多见,此病经黑蝇或叫蚋蚊的传播,这种黑蝇滋生于急流的小河,故称河盲症。微丝蚴存在于人类的皮肤中,当雌黑蝇吸血时进入蝇体,并在其中发育成为具有传染性的幼虫,再次叮人时传播给其他宿主。幼虫约一年发育成为成虫,并形成皮肤结节。皮肤结节可从几毫米到一厘米厚。结节内成虫可长达一米,蜷缩成线球状,雌性成虫可在深部皮下纤维结节内存活长达15年。雄性成虫在各结节之间移行,并定期向雌虫授精。雌虫和雄虫每天产生数百万的微丝蚴。成熟的成虫产出活的微丝蚴,主要移行至皮肤和侵犯眼睛。

眼病可从轻度视力受损直到完全失明,前眼病变包括雪花状角膜炎、死亡微丝蚴周围的急性炎性浸润(可不引起永久性损伤而消退);硬化性角膜炎,这是一种可引起晶体脱位和失明的纤维血管瘢痕组织内长物;还有可引起瞳孔变形的前眼色素层炎或虹膜睫状体炎,脉络膜视网膜炎,视神经炎和视神经萎缩也可能发生。

让她们感到揪心的是,目前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对付这种寄生虫,唯一有良好效果的就是外科手术摘除结节再配合药物治疗。

唐敏握着公主那骨柴一般的手臂,一路摸上去,满是结节和堵塞的淋巴管,一想起每个结节便有可能是一条长约一米的寄生虫,便感到浑身恶寒。吕竞男牵着公主的另一条手臂,询问唐敏道:“怎么样?”

唐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摇头道:“外科手术,我可做不了。”

“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只能担任助手,从来没亲自拿过刀。而且,我们的那些手术器械也不完全适用,就算表皮下层的结节可以摘除,那些深层的呢,在关节和内脏里的,根本就不行。”

“这样说来,我们只能先控制角膜炎。不过敏敏,你说为什么公主得了河盲,她身边的人却没有传染呢?”

“我想,是传播河盲的载体,那种黑蝇并不适合在这里的环境生长吧,是有人特意利用……”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认为这是有预谋的行为……”

拉姆公主听到两人改变了谈话的方式,微笑道:“两位姐姐,还是不行吗?没有关系的,拉姆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这是父王吃了太多的蟓蜒,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不,拉姆,不是这样的。我们还需要好好检查一下。”唐敏赶紧回答道。

“真的吗?我可以信赖你们吗?”

“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

河盲症

唐敏和吕竞男一边继续为拉姆检查身体,一边和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谈话中她们发现,这个公主久居深宫,对王宫外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更别提对圣域以外的事情了,她只知道一些古老的传说和故事,想来也是闲在宫里无聊,听宫女们说的。当拉姆公主听说吕竞男她们是从石牢中出来的,立刻问起了扎鲁的情况。

唐敏和吕竞男很奇怪,那扎鲁不是导致公主失明的元凶么?拉姆公主摇头道:“不,扎鲁是无辜的,我相信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想将一些优美的诗句献给我。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父王吃了太多的蟓蜒,我是一个诅咒的背负者。”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帘,幽然道:“扎鲁一定因为我吃了不少苦。”

唐敏忍不住心道:“可怜的女孩,因为不忍心伤害任何人而坚信自己是被诅咒了吗?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吧。”

她们很容易就和公主畅谈开来。拉姆公主询问了扎鲁的情况,又反复说了一些父王年纪大了,自己因为眼睛而不能照顾,实在很是愧疚,诸如此类的话。唐敏和吕竞男则相继安慰公主,让她心里放宽。可是检查的结果却让她们感到很不安心,因为三维B超显示的结果正如唐敏所预料的那样,这位公主不仅皮下有结节,内脏器官也有。最糟糕的是,在她的颅内有一处结节,压迫着视神经,那才是导致公主视力逐渐下降的真正原因!

这样的结果,让她们无计可施。如果只是皮下结节,她们还可以冒险试一把,可是开颅手术,岂能是从未碰过手术刀的人敢轻易尝试的事情!不过这位公主倒是显得乐观开朗,与唐敏和吕竞男聊了一会儿后,反过来安慰她们两人道:“没有关系的,我的身体早就已经这样了,你们如此尽心地替我检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其实,在你们没来之前,父王已经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了,雅加王国已经换了新的大迪乌,那位新的大迪乌据说比以前的却巴嘎热强十倍不止,使者已经派出去了。既然你们说这种病有可能治好,那么,我想一定会好起来的。”

“新的大迪乌?”吕竞男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拉姆公主道:“父王是数天前得到消息的。据说那位大迪乌是一个多月前从第三层平台下来的,大家都在猜测,说不定他和上戈巴族人有什么关系呢。”她微微颔首道:“所以,你们不必太为我的病情担心,至于强巴少爷的事,我会替你们恳求父王的。父王不是一个顽固的人,我想,他不会置他女儿的请求于不顾的。”

唐敏和吕竞男默默对视,目前,也只好这样了。这时,拉姆公主又道:“等我眼睛好了,一定要看看强巴少爷。他一定长得高大英俊,两位姐姐都对他如此着紧呢。”

唐敏和吕竞男都不约而同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她们替公主检查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走出公主的寝宫。一看到唐敏和吕竞男愁容满面地走了出来,郭日念青脸上立刻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有办法吗?”

唐敏为难地答道:“我们知道公主得了什么病,也知道该怎么医治,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听到唐敏这样的回答,郭日念青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怕、又喜又忧的复杂表情:“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你们知道公主的病,也知道该如何医治,但是却治不好?”

唐敏很努力地解释,才让郭日念青明白,她们没有那样的医疗器械和技术,只是有理论上的答案。郭日念青思考了一番后,对二人道:“我知道你们需要什么,请二位跟我来。”

他带着一脸疑惑的唐敏和吕竞男,来到另一间石屋,取出封扎得很好的牛皮包裹,打开后,里面竟然是各式奇异的工具。那些器械,大多是银或铜合金制造,有的边缘开刃,显得异常锋利,有的带钩,有的形似钳子、剪刀、扳手、锯子、斧头,密密麻麻数量众多。

“这是什么?”看着那些像“工”字形、“T”字形、“土”字形的锋利工具,唐敏和吕竞男都无所适从。她们的第一感觉,这些应该是拷打用的某种给肉体制造痛苦的刑具。

“器械……你们所需要的那种,就是可以切开皮肤、肉、骨头的那种……”郭日念青又解释了一番,唐敏和吕竞男才渐渐弄明白,郭日念青是希望她们用这些奇形怪状的好似刑具的东西,为公主进行手术。

“不,不,不,这个不行,这个怎么能用来切割?不行,不行!”唐敏连连摆手,又是一番解释。

郭日念青总算弄明白了,唐敏和吕竞男连见都没见过这种手术工具,更别提用它们来完成手术了。他叹息道:“没想到,你们和次杰大人所做的,竟然如此相似,难道这就是天意?”

唐敏奇道:“怎么回事?”

郭日念青解释了一番。原来,次杰大迪乌替公主检查身体后,也说过那些结节必须去掉,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掉。那些工具是次杰大迪乌师傅的师傅的师傅……一直传下来的,它们的用法很早就已经失传了。最后次杰大迪乌也只能给公主开具一些药方,说是能延缓视力的衰退,但是不能治本。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郭日念青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欢喜还是忧虑,或者两者兼有。

吕竞男道:“我们的药物里,现在只有治疗角膜炎的和广谱驱虫药,前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后者对公主的病情没什么效果。很抱歉,这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郭日念青唉声叹气道:“唉,那好吧,我会如实通报我们的王。能够缓解公主的症状也是不错的,就看我们的王会不会格外开恩。现在就看那支去雅加的使者团会不会带回好的消息,说不定我王一高兴,就会同意治疗卓木强巴的病。”

唐敏道:“对了,郭日念青大人,使者团的事情我们毫不知情,既然已经去雅加请那里的大迪乌,为什么还一定要让我们先看过公主的病情?”

郭日念青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王也不会放过的。在得知雅加王朝有了新的大迪乌之后,当天夜里使者团就出发了,可见我王对公主是多么的担忧心切。”

郭日念青将两人带到王宫,两人向雀母王说明了公主的病情。看着老国王忧心如焚的表情,唐敏真有些同情他。最后,唐敏道:“我们的药,对公主的慢性角膜炎很有帮助。只要坚持按我们说的时辰滴药,说不定,公主的角膜炎明天就会有改善。”

一直皱着眉头的雀母王听到这话,眼睛才稍稍一亮,喜道:“好,如果你们真能让小女的病有所起色,本王也会全力救治你们的领头人卓木强巴,绝不食言。”

唐敏和吕竞男也欣喜万分,两人情不自禁地双手相握,总算看到一丝希望。就在两人欢喜的同时,雀母王和郭日念青似乎做了什么交流,雀母王的脸色略有改变,接着询问道:“嗯……本王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

唐敏道:“大王放心,明天可以亲自去问公主有没有感觉。”

雀母王点点头道:“嗯,你们可以下去了。郭将军,你留下。”

路上,吕竞男对唐敏道:“有没有觉得拉姆公主和那位雀母王不大对劲?”

“嗯?没有啊?”

“我觉得,阿吉拉姆似乎想暗示我们什么。她多次提到她父亲年迈,反复地问我们是否值得信赖,感觉就像有什么话还未说出口一样。”

“你多心了吧,教官。对于公主来说,我们只是外人而已,她常年幽居深宫,自然小心谨慎。刚才雀母王也说了同样的话,难道他也有话不敢对我们说?”

“或许是我多心了。”

唐敏和吕竞男回到休息室,胡杨队长也回来了,他腿上的伤重新包扎过,做了妥善的处理。唐敏检查后发现,这些雀母人的医疗水平并不比她们低。

“河盲症,真的有这么难治么?”听完吕竞男和唐敏说起拉姆公主的病情,岳阳仰头靠在墙壁上。

唐敏道:“必须要做手术,那个压迫视神经的结节还在生长阶段,一旦完全阻断,那就是不可恢复的永久性视力损伤。可惜这里根本就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开颅显微术必须在三甲医院才能开展。”

亚拉法师则问道:“关于那个使者团和雅加的新大迪乌,还听到什么消息吗?”

吕竞男摇头道:“看来他们也是几天前才得到消息的,知道得并不多。看来,雀母王的态度究竟如何,得等到明天才有结果了。”

“为什么?”张立问道。

唐敏解答道:“那些眼药对急慢性角膜炎,在短期内的效果是很明显的,只要公主按时滴眼药,明天就会见效果。”

第二天一早,雀母王就邀请一行人共进早餐,这让大家喜出望外,说明眼药水有了效果,雀母王的态度正在进一步转变,强巴少爷体内的蛊毒有望解除。

餐厅内,雀母王坐在正座,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大家,公主也被宫女搀扶着在一旁坐下。桌上摆满了琳琅的食物,对这群天天靠吃太空饼干过日子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顿丰盛的早餐。

“请吧,千万不要客气,这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对你们的感激。”雀母王微笑道:“今天早上,我的女儿告诉我,她感到眼睛格外清爽,似乎又能模糊地看见一点东西了。你们带来的灵药果然很有效,对此,我十分的感激。”

席间,雀母王对一行人赞不绝口,说亚拉法师道行高深,胡杨队长睿智,张立、岳阳英俊帅气,卓木强巴、巴桑成熟有魄力,唐敏、吕竞男自不用说,那是仙女下凡,但就是绝口不提蟓蜒的事。

眼看就快散席了,唐敏终于忍不住问道:“嗯,尊敬的大王,这个,你看强巴拉他,他的那个蛊毒……”

“啊……鼓?尊敬的客人也听说了我们的蒙筒战鼓?那可是我们战场上的利器……”

“尊敬的大王,她说的不是蒙筒战鼓,是我们这位队长,卓木强巴身上中的蛊毒。次杰大迪乌说他需要贵国特有的蟓蜒才可以治愈,你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对公主的眼睛有所帮助,也会帮助我们治疗强巴少爷的。对公主的眼疾,我们已经尽力了,对强巴少爷的病情,不知道大王准备如何帮助我们?我们需要您的答复。”这个雀母王太可恶了,吕竞男不想和他假客气,直接把话挑明了。

“父王!”连拉姆公主也愠怒地对着雀母王的方向。

“啊……哦呵,哦呵,你们瞧我这听力,老啦,老啦!”雀母王笑道:“是这样的,尊敬的客人,你们听我慢慢说……”

就在这时候,卫兵通报,郭日念青求见。雀母王佯怒道:“他不知道我和尊敬的客人在进餐么?这个时候有什么事?”

卫兵小声道:“是有关使者团的事。”

“哦,”雀母王站起来道,“让他进来。”

郭日念青快步上前,附在雀母王耳边说了几句,瞟了卓木强巴等人一眼。雀母王皱起眉头,不安地打量着卓木强巴他们,看得卓木强巴等人心慌意乱。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可是,那个使者团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雀母王听完郭日念青的耳语后,不安地交叉握着双手,苦着脸道:“哎呀,尊贵的客人,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刚刚我们派去雅加的使者团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个消息……嗯,雅加的新大迪乌同意医治小女的眼睛,但是,他的条件是,要我们的蟓蜒!”

“啊!”“什么?”岳阳和张立几乎同时叫着跳了起来。“难道你们想反悔吗?”“这算怎么回事?”两人又同时怒斥道。

郭日念青赶紧用他那独特的艺术腔调说道:“尊敬的客人,请息怒,请息怒。这个消息,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

雀母王摊开双手,无奈道:“尊敬的客人,这也是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你们看,这……”

拉姆公主得知事情与她有关,也保持了沉默。雀母王让宫女扶着她回去。

胡杨队长暗忖:“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难道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场戏?不像……”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不来,就没人想到蟓蜒,我们一来,大家都抢着要!”岳阳留不住话,已经直接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就看见亚拉法师在瞪他。

果然,雀母王和郭日念青脸色都不好看。过了一会儿,郭日念青先反应过来,那不男不女的音调柔柔腻腻道:“哎唷,尊敬的客人,你们想来是误会了。事实上,这蟓蜒能治百病、延寿健体,在雀母和雅加王朝人人都知道,谁不想要得到蟓蜒啊,只是他们雅加王朝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如今新的大迪乌自然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也知道我王对公主的疼爱,向我们索取也很正常的。”

“可是……我们先来的……”

“可你们也不能彻底治好公主的眼睛啊!”

“你……你们……”双方陷入了僵持。

唐敏轻轻拉着卓木强巴的手,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卓木强巴安慰道:“命运喜欢捉弄人,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好了。”

巴桑悄悄询问道:“杀光他们,抢过来?”

卓木强巴赶紧摇头。

“那位雅加的大迪乌,他敢保证治好公主的眼睛么?不能吧,他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胡杨队长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所在。

“是啊,如果他只是想骗你们的蟓蜒呢?”岳阳赶紧跟上。

雀母王揉着额心的皱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为了我的女儿,我只能试一试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是不会顾惜任何宝物的。”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和刚才在餐桌上提到蟓蜒就支支吾吾的雀母王判若两人。

郭日念青也在一旁道:“因为那位大迪乌腿伤很重,无法行走,所以我们会先送去公主,然后我们会和他们定下神圣盟约,在他们的大迪乌没能看好公主的病之前,就拿不到蟓蜒。”

张立冷哼一声,心道,什么神圣盟约?如果雅加有足够的军事实力,什么神圣盟约也没用。如果雅加就拿你们的公主来要挟你们,你敢不用蟓蜒去换人?

这时,亚拉法师开口问道:“那位雅加王国的新大迪乌叫什么?”

郭日念青道:“嗯,这个不清楚。雅加人都称他为戈巴大迪乌,因为听说他是从第三层平台下来的。”

雀母王的条件

亚拉法师继续问道:“你们知道那位新任的大迪乌是什么时候到雅加的吗?比较确切的时间。”

郭日念青凝眉道:“我们只是听说,戈巴大迪乌是一个月前到达雅加的王帐,目前他们就驻扎在日马加松。在更早以前是在亚日,是牧民最先发现了他,当时这位大迪乌伤得很重,他自称是从第三层平台下来的。”

亚拉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雀母王略显关怀道:“不是我不愿意用蟓蜒来挽救卓木强巴的生命,只是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本王……唉……”他重重地叹息。

郭日念青的独眼眼珠一转,在一旁媚气道:“蟓蜒就只有那么多一点,要分肯定是不够,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们自己去和戈巴大迪乌商量,看他肯不肯让出。”郭日念青极力掩饰着笑意。

“狗屁胡扯!我们怎么去和雅加的大迪乌商议?”胡杨队长怒道。

这时候,亚拉法师起身,鞠了一躬道:“尊贵的王,如果,我们能从雅加请到并说服那位新的大迪乌,是否愿意用蟓蜒来治疗我们的领头人呢?”

“啊?”雀母王惊讶地走近法师,似乎不敢相信亚拉法师竟然敢应承下来。他激动道:“你……您是说,能把戈巴大迪乌请过来,请到这里?”雀母王同样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去雅加,战后两国关系并不好,如果能把那位大迪乌请到这里,那情况将会大大的不同。

其他人都惊愕地看着亚拉法师,很明显,这只是郭日念青讥讽他们的一句话,亚拉法师难道竟然当真了?郭日念青脸上的暗笑则变成了猜疑。

“是的,我们愿意去试试。”亚拉法师平静道:“只是大王愿意和我们缔结神圣盟约吗?”

“法……法师?”“亚拉法师?”

雀母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亚拉法师,他良久才下定决心,咬牙道:“好,如果你们真能请到雅加的大迪乌到这里来替本王的公主看病,而戈巴大迪乌又不要蟓蜒作酬劳的话,这些蟓蜒本王自然用来给卓木强巴治疗。本王愿意和你们缔结神圣盟约!”说着,伸出了一只手。亚拉法师也伸出一只手来。

郭日念青这时候尖声道:“慢着。”他来到雀母王和亚拉法师当中,在雀母王耳边小声耳语。雀母王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点点头,随后抬头询问亚拉法师道:“你们是外来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们确实会遵守神圣盟约呢?如果那位雅加的大迪乌有别的办法可以治疗卓木强巴的病呢?如果你们没有请到戈巴大迪乌,反而得罪了他,使他不愿意给小女看病了呢?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本王不能轻易相信你们啊。”

面对突然的变故,亚拉法师竟然有些失控,至少他眼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意,郭日念青突然感觉到光头头顶有一阵凉意。法师很快克制下来,平静道:“那么,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您相信呢?”

雀母王没有答话,却望着郭日念青。郭日念青又用手遮着脸在雀母王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雀母王点头道:“嗯,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盟约,但是你们不能全去,得留下人质,并在我们限定的期限内将戈巴大迪乌带回来。否则,你们的人质将作为对天不敬的贡品,你们看,如何啊?”

“这样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如果你们限定的时间太短?或是戈巴大迪乌确实有不能离开雅加的理由呢?这样也算我们违背盟约吗?”吕竞男针锋相对道。

“这个……”雀母王想了想道,“这个你们放心,本王限定的时间一定合情合理。如果戈巴大迪乌确实无法离开雅加……嗯,如果确实不能,这样好了,只要你们能在规定的时间返回,并带回戈巴大迪乌确实不能前来的信物或证人,就不算违背盟约好了,如何?”

面对雀母王作出的让步,吕竞男思索片刻,看着亚拉法师。

岳阳和张立赶紧询问亚拉法师:“我说法师,这个能行吗?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啊?我们连雅加的那个日马……加松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而且那个老乌龟开出的条件摆明了对我们不利啊。要是我们不能按时回来,他要拿我们的人开刀啊!”

“我不同意。”

亚拉法师闻言吃了一惊,愕然地望着卓木强巴,只听他道:“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人质。如果说生死有命,我不强求,我怎么能用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来冒这个险?”

亚拉法师淡定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我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做到,也不愿意赌一把吗?”

岳阳道:“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亚拉法师,你……”

唐敏则对卓木强巴道:“强巴拉,这或许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放弃?要是……要是你真的……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她嘤嘤地小声哭泣起来。卓木强巴捋着唐敏的头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亚拉法师道:“哪里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哪个人的生命不是父母天地所赐?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一点?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欺骗,不要因情感的冲动而决断,在集体的面前,大家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张立道:“是啊,强巴少爷,我们这么辛苦跑了这么远,其中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治好你的伤吗?如果是我,我会赌一把。”

岳阳道:“如果法师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看行。”

吕竞男道:“我们应该试一试。”

敏敏泪眼摩挲地看着卓木强巴。巴桑也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都没必要到这里来。”

卓木强巴心中百味杂陈,看着眼前的队友,又想起了那些被黑暗埋葬的人,突然感到深深的负罪。可以说,他们都是因自己而亡,临行前所许下的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自己完全没有做到!

这时,胡杨队长对着卓木强巴道:“你们去吧,我留下来!”

卓木强巴心中一震,失声道:“胡杨队长!”

大胡子咧嘴一笑,道:“不用那么夸张的表情,好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只不过是分开两三天时间。我腿上有伤,正好这几天休息一下,偷个懒,哈哈。”

卓木强巴静默在胡杨队长面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胡杨队长拍拍他的肩,道:“别忘了,你答应过大家,要带大家找到那地方,还要把大家安全地带出去。要是你倒下了,你怎么完成你自己的诺言?老方头就你这么一个好学生,要是把你丢在这儿,回去他不找我拼命啊?”

“可是你……”

“放心吧,你忘了,我的命硬,我是胡杨啊,啊哈哈!”

卓木强巴环视大家的脸,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刚躺回医院的病房时,一张张执著而充满笑容的面孔,熟悉得令他心颤,那时大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忆犹新。

“强巴少爷,你说过,你是从来都不会放弃的。在最危险的时刻,你没有放弃我,并让我坚信,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请你,不要放弃自己啊!”

“强巴少爷,你总是帮我们把包袱一起背了。别忘了我们是一个整体的,再大的苦难,如果你扛不起,我们一起扛。”

他的眼帘模糊了,在众多人影中,一个清晰的身影脱颖而出。那是一双明亮动人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张清纯无瑕的面容,那微微的笑,那恳切的声音:“哥哥,不要放弃啊。”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的……”

“好!强巴少爷答应了!”岳阳一声大叫,把卓木强巴唤了回来。

卓木强巴迟疑道:“我,我说了什么吗?”

岳阳道:“强巴少爷刚刚答应我们,说你不会放弃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吧?”

卓木强巴看着敏敏,那破涕为笑的脸庞好似雨后梨花。他对着心中另一个她暗道:“谢谢你,妹妹。”

亚拉法师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他转向雀母王道:“我们同意你们的条件,约定盟誓吧。”

雀母王看了郭日念青一眼,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亚拉法师抓住卓木强巴的手,让他与雀母王击掌为誓。

掌约之后,郭日念青在一旁阴阴地问道:“你们,派谁留下来做人质啊?”

胡杨队长挺身而出道:“我留下来做你们的人质。”

郭日念青一皱眉,在雀母王耳边“嗦嗦嗦”地低声念叨。雀母王直点头,然后道:“那不行,一个人不行。”

“什么?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啊!”

雀母王伸出两根指头道:“最少要两名人质。”

郭日念青的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敏。敏敏心中一动,马上明白过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对卓木强巴至关重要的人,一定要让强巴拉有必须回来的理由,以郭日念青的精明,其他人的分量都不够,他是要让她留下来。就在岳阳和张立还在吵吵嚷嚷时,唐敏鼓足勇气道:“我也留下来。”

“敏敏!”卓木强巴抓住唐敏双肩道,“你说什么呢?”

唐敏淡淡笑道:“我也留下来。”她的手掠过卓木强巴的发际,轻柔道:“胡杨队长的腿伤还没好,他需要人照顾,他的古藏语说得又不好。而且,我留下的话,你就能更快地赶回来了,是吧?”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正看到郭日念青的冷笑。他明白了,将敏敏留下来牵制自己,才是那个郭日念青的真实意图,他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换别的人都不行。而且敏敏说得也没错,如果她也留下照顾胡杨队长的话,那么他们的前进速度将会提高很多,虽然每次行动中敏敏从未掉队,但她的体力始终是队伍里最差的一个。

卓木强巴只是没想到,这次敏敏竟然会主动提出来,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看来,敏敏已不是那个离开他三两天就要伤心得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已经成长为懂得真爱的女人了。

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那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仿佛听到妹妹的鼓励:“哥哥,要加油哦!”两人四目相对,深情无限。

张立盯着雀母王冷冷道:“这下满意了吧?”

雀母王扭头去看郭日念青。郭日念青竟然又将嘴贴在了雀母王的耳朵上叽咕叽咕。雀母王就像喝醉酒的鸡一样频频点头。巴桑把拳头捏得格格直响,如果身边有武器,他老早就开枪了。

郭日念青说完,又退到一旁,好像这事儿和他毫无关系。雀母王清清喉咙道:“还有一件事情,因为我们的使者团已经和戈巴大迪乌进行了协商,如果这次再去,就得给他们一个回复;如果只派一个随从给你们指路的话,又显得对雅加王国不够尊重。所以,这次我们的人不跟你们去。”

“你说什么?我们连路都找不到,你让我们怎么去?”岳阳一听,高声叫道。

雀母王不以为然,道:“本王只是说我们雀母的人不跟你们去,可并没说不给你们指路啊。将会有一个熟悉雅加环境和地形的人指引你们前往求见戈巴大迪乌,就是与你们同在一个石牢待过的江勇扎鲁。他已经关了三年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本王将特赦他,作为被释放的囚徒带你们回家。因此,这次的事件,将是你们与戈巴大迪乌私人之间的事情,与朗布和雅加这两国没有丝毫关系,你们明白了吗?”

岳阳冷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撇清了。”

亚拉法师对卓木强巴点头道:“可以接受。”

雀母王又回望郭日念青一眼,郭日念青暗暗点头。雀母王这才如胜利者一般说道:“那好,就按照我们所说的。本王的使节团从出发到回来,前后总共用了三天时间,考虑到你们还要去说服戈巴大迪乌,本王给你们多加一天,四天的时间应该够用了。至于人质的事情,就是这位绿度母和这位受伤的勇士了,本王的女儿,还要请姑娘多加照看呢。”

回到休息室,岳阳和张立依然显得愤愤不平。岳阳恨道:“原本好端端的事情,被他说几句话,就搞成这样了,真是气人!还有那个雀母王也是,反复无常,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当的什么王嘛。”

安吉姆迪乌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郭日念青大人可是我们朗布王国的守护神,不能因为他用计捉住了你们,关了几天,你们就觉得他是一个卑鄙奸诈的小人吧。”

“不,”胡杨队长道,“那个郭日念青不简单。虽然表面上看他每一次出谋划策都是为了雀母王的利益着想,可我总觉得他包藏祸心。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他的所作所为,总在故意针对我们。”

“但是没理由啊!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和打伤次杰大迪乌的人不是同伙,而且我们和郭日念青既无新仇,也无旧恨,他总不可能一看见我们就讨厌吧!难道说,因为第一次见面我们嘲笑过他的体形,他记恨在心?不可能啊,那天见面,我们也没有故意羞辱嘲笑过他啊!”一提到困惑和问题,岳阳就开始认真思索。

安吉姆迪乌笑道:“郭日念青大人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他善于谋略,百战百胜,能够让我们和雅加王国在激战中达成协议,带来今天的和平,他是功不可没的。他的胸襟和气量,怎么会像你们说的那样狭小。”

张立不服气地道:“那他为什么老是针对我们?还出些鬼点子尽干坏事。”

“也不能说是针对你们吧!”安吉姆大人道:“正如刚才胡杨队长所说,郭日念青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雀母的利益着想。他和你们见面不过一两天,认识不深,但你们带来的武器又让他不得不警惕,如果说你们要想帮着雅加,对我们朗布不是极大的威胁么?”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以及岳阳几人同时恍然,他们竟然都没想到这方面去。虽然他们只拥有常规武器,但是就像巴桑说的,只要子弹够用,杀光这里的人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而已。但是一想起郭日念青的相貌和说话那种腔调,越想越可憎!

出使雅加

吕竞男道:“这个郭日念青不可小觑,他可谓深谙心理学。当我们与雀母王谈判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我们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其实他就像一名坐地起价的小商品贩子,如果我们表现得对那件商品越是着紧,他的价码就开得越高。与这种人打交道得十分小心,你很难占到他的便宜,却很容易落入他的圈套。他甚至能从你的表情动作中,分析出你的性格、习惯和弱点来。”

岳阳迟疑道:“那这么说,我和张立越是叫得大声,反而越是暴露我们的弱点了?”吕竞男淡淡一笑。岳阳心虚地看了看张立。

巴桑沙哑道:“他就算有再多门道,只需要一颗子弹就可以终结。”

亚拉法师缓缓道:“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小看那位郭日念青大人,所以我们在他手下,已经吃了几次暗亏了。他每一次出击,都能打到我们的软肋,让我们不得不防,又感到没有招架之力。如果我们能早点站在郭日念青的立场来思考问题,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郭日念青,郭日念青,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名字啊,可惜我们只体会到了他的谋略手段,而没能见识到他的大将风采。”

岳阳马上道:“对了法师,神圣盟约是怎么回事?就那么拍一下手就算完了?”

法师道:“那只是个初盟,就好比订婚仪式一样,明天才是正式定结盟约,请出祭坛,奉上供品,将双方商定好的誓言告诉上苍。一旦将约定告诉了上苍诸神,就好像现在签订了合同一样,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有违反者,死后灵魂将下地狱,永世受尽折磨。”

“啊!那这个盟约不是玄得很?”岳阳讶道。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这是古时候的做法。可以说,对信奉诸神的人而言,这样的盟约,比法律的约束力还要管用。”

第二天,他们在卫兵带领下来到雀母的祭台。卓木强巴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祭坛和记忆里的祭坛太相似了。无数巨大的条石摆成同心圆的形状,祭坛的正中是像圜丘坛那样的三层圆坛叠加,只是祭坛正中的石床被一根高耸的石柱所取代。如今石柱周围已摆满了祭祀用的供品,次杰大迪乌也撑着拐棍在祭坛上忙碌。雀母王已经在祭坛上等候,其他的人则站在同心圆环之内,祭坛之下。

郭日念青也带了一队人马在祭坛下指挥安排,忙前忙后,看见卓木强巴等人前来,他交代了手下几句,迎了过来。靠近站定,郭日念青仰望着卓木强巴,道:“你们决定了?如果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卓木强巴淡定地看着郭日念青,从他身上又看到了多吉的影子。作为对手,郭日念青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作为朋友,多吉跌不是他最喜欢交往的一种。同样是人,差异咋就那么大呢?

吉时到,亚拉法师交代了几句,由卓木强巴亲自上去缔结盟约。次杰大迪乌进行了复杂的仪轨之后,请来天上的神灵。当着天神的面,卓木强巴和雀母王共同宣读了约定的内容,喝了大碗酒,摔破了结盟碗,大刀分食大块肉,祭坛外的人群开始载歌载舞,盟约算是缔结成功。

第二天,当圣域的天空开始闪烁彩色的光华,卓木强巴等人站在了吊篮上。胡杨队长和敏敏以及安吉姆迪乌都站在了吊篮外,郭日念青带兵守着他们。该说的话昨晚就已说完,敏敏坚强地笑着。其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鼓励的微笑,那样多的生与死他们一起闯过,如今他们这一队人中有两名队员要和大家暂时分开,在陌生的地方,每一天等待他们的都是未知。因此,他们都祝福着对方,双眼平视,目光交流。随后,绞盘开始缓缓松绳,吊篮开始下沉,两边的人目光始终交汇在一起。

吊篮下坠十余米后,岳阳突然发现,郭日念青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杀意。不会有错,很深的杀意。岳阳知道,这世间或许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极难有无缘无故的恨,而且是那种刻骨的仇恨,他心中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表情?我们来雀母前绝没和郭日念青见过面,而郭日念青也不可能是莫金那一伙里的人,他没理由恨我们啊!”

直到卓木强巴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郭日念青才唤过一名手下,交代了几句。手下领命而去,数十分钟后,一只雀鸽冲天而起,朝着瀑布远去。

郭日念青专程派了一队护卫护送卓木强巴他们,领队的叫牙朱,正是那日来迎接他们的众多勇士中的一位。路上,牙朱告诉卓木强巴等人,生命之海是不能从岩壁边缘直接渡过的,会被巨大的涡流卷得船毁人亡,如果太靠近平台边缘,又有被冲到下一层的危险。所以,他们得绕着生命之海走一天,抵达一个叫错日的地方,在那里只需半天就可以渡过生命之海。听牙朱的说法,生命之海呈葫芦形,而错日就正处于葫芦的束腰处,如果雅加和朗布要相互遣兵,必须从这里渡海。所以朗布在此修了重兵把守的错日,而雅加则在生命之海的束腰处修了日马加松。

扎鲁终于离开了关了他三年的黑石牢,但脸上殊无欢意。岳阳见他忧心忡忡,问起原因,他却支支吾吾不作回答。见他有难言之隐,岳阳又换了一些问题,如扎鲁在雅加担任的职务一类,扎鲁这才有些得意地回答道:“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国事文书一定要才文并茂,不仅要写得一手好书法,还要能创作诵读出优美的诗篇。无论相貌形体,都要经过严格的挑选……”

扎鲁话音未落,就听牙朱打断道:“算了吧,你们那些所谓的文书,在雅加根本就谈不上地位。马背上的民族,讲的是谁的刀快、谁的骑术好,能喝烈酒和拥有武力的男人才是被人尊重的勇士。像你那样只能躲在帐房里写写山歌的人,根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如果不是还有出使我们朗布国这样的事情,你们那些手脚无力的文书根本就没必要存在!”听牙朱爆发似的大声痛斥,显然对这个伤害过他们公主的犯人极度憎恶。

扎鲁被牙朱一阵抢白,竟然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嗫嚅着什么他是王亲自提拔的文书,他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之类,不过音量太小,显得颇有些底气不足。卓木强巴安慰他道:“不要伤心,你的那些优美诗篇会被人们记住并传唱下去,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吗?”

岳阳心中却是一惊。牙朱说得没错,雅加是由无数游牧部落组成的酋长制王国,那么和人们熟知的古蒙古应该很相似,他们崇拜的一定是在马背上能征善战的勇士,扎鲁这样的人属于被排斥的边缘小人物,如果雅加王真的重视他,也不会放任他被关押在朗布的监狱里不管了。这样一来,扎鲁这个小人物竟然让朗布的公主眼睛失明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一个可以被随意放弃消灭的小卒子,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吗?那么针对公主的整件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为什么要让公主的眼睛失明?谁才是最大获益者呢?岳阳的思维快速运转起来,只是有些问题当着牙朱不好说出口,他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抵达错日,上船后再问扎鲁。

生命之海的边缘外侧是一片沼泽,泥土和海水在这里交汇。和那些光秃秃的石林不同,这里是另一片天地,肥沃的水土将这一带的树林养育得格外雄壮,那蓬勃的生机好像要从滩涂里撑起来,冲天而去。为了适应这里松散的水土,红树将自己的根系长得格外粗壮,有的从树干伸出来,有的从树枝上垂下来,正是这些发达的根系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泥土,才让粗壮的主干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长。这里的红树大约五十米高,蓬松的树冠覆盖了方圆百米,那些根系更是成百上千,一木成林,淙淙溪流从林间漫过,蔚为壮观。

沼泽里没有足够的氧气,于是无数扎入沼泽的红树根又像笋芽一样从沼泽里探出头来,好像一棵新的树苗向天伸长,有的根系几乎有主干的一半高度,根系上无数呼吸孔张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岳阳的仇人

绕着生命之海走了大半天,眼前美景不断变化,生命之海的边缘不是沙地,全是坚硬的岩石。但这里的岩石和别处不同,放眼望去,整片岩石群的地表被水洗得干净平整,但每隔数米,必定有一道深而窄的沟,笔直地延伸开去,不见尽头。横着有,竖着也有,整个光滑的岩面,就好像被天斧劈出一道道整齐的线条,纵横交错,走在里面,好像走在由天地构成的巨大棋盘之中。而在这天地大棋盘中,无数突兀高起的岩石林立海边,更像一枚枚形态各异的棋子,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像菌菇,像麋鹿,像人头,像树,像鸟……每一根石柱就是一颗棋子,每一颗棋子都是那么的不同,这全是大自然的手笔,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石柱间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坑,坑内有积水,甚至可以看见小鱼在里面畅游。牙朱说,那些小坑看起来不是很大,其实它们深不可测,很多都是直接与生命之海相连通的,涨潮时,很多小坑都会像喷泉一样汩汩涌水。看来这生命之海,应该是那银色的天之落幕千万年来对这片红岩不断洗礼的结果,是水和风,造就了地质上的奇观。

离错日越来越近了,岳阳忍不住问道:“法师,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们连戈巴大迪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

亚拉法师道:“要知道,请也分做文请和武请。”

巴桑将手枪掏出来轻轻擦拭,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岳阳看了牙朱一眼,心知法师是说给牙朱听的。

卓木强巴问道:“错日还有多远?”

牙朱道:“就在前面不远了,那块巨石就是错日的标志。”

没走几步,就听到石林旁的红树林里传来可怕的嚎叫声,卓木强巴道:“怎么回事?”

牙朱道:“一定有人踩到了陷阱,错日周围的陷阱是按上戈巴族留下的图样设计的。我们过去看看。”

岳阳心道:“踩到陷阱的一定是不熟悉错日的人,那一定就是那些人了!”

张立也想:“戈巴族留下的机关,可以看一看。”

刚奔行数十步,又听到一声震天巨吼,像那垂死的猛兽,声波传遍了整个红树林,走兽四窜鸟惊飞。牙朱手一拦,道:“停下。”

看他一脸严肃,岳阳忙问:“怎么了?”

牙朱从身后摸出一卷羊皮道:“我们已经进入机关阵了,冲太快会踩到机关的。”

张立从牙朱身后看一眼那张布阵图,只见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全是红点,整张图上面画得密密麻麻,就像一个庞大的地雷阵。张立骇然道:“这是什么?这么多机关?”

牙朱指了指从沼泽里生长出来的红树根系道:“那些不是小树苗,那是大树的根,它们扎入沼泽,然后再从沼泽里长出来,那些枝条和根茎具有极强的韧性。上戈巴族人教我们把红树的枝条埋入沼泽中,暗线和绑钉都扎在沼泽下面,经过一段时间的掩埋,那些绳索和木钉就会腐朽,但是红树的枝丫不会受任何影响,在沼泽里长得很好。如今这些腐朽的绳索和木钉都变得极不稳定,稍不注意踩到它们,就会变成这样……”

说着,牙朱俯身将手伸入沼泽,拗下一截红树根,很随意地扔到了身前约十米左右的地方。红树根插入沼泽中,“咕噜”冒了一个泡,沉了下去。卓木强巴等人凝神屏气,等了约半分钟,没任何反应,张立和岳阳都已将头望向了牙朱。牙朱平举右掌道:“再等等。”

又过了近一分钟,才听到“嘶……”的一声,沼泽内出现了变化。起初像是有蛇在水底游动,跟着泥水翻涌起来,好像有无数的鱼儿在泥水下挣扎,随着“啪啪”的树枝折断声,一根根红树根系突然离开沼泽,好像利剑一般朝天飞射。红树都像成了精一般,一根根红树枝条如活蛇般扭动着,无数泥浆如雨点般洒落。卓木强巴等人暗自心惊地看着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幕,那如飞蝗般乱窜的枝条,自己又有几层把握能避开?

等到机关阵完全停下来,卓木强巴等人惊愕地发现,眼前这片红树林,外形、路径都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那泥水还在嘀嗒嘀嗒地掉落,提醒他们这机关阵的可怕。牙朱收起地图,道:“好了,现在这条路暂时安全,我们走。”

在阴冷的红树林中,他们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达杰。浑身泥泞的达杰靠在一株巨大的红树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腿边,左肩那个巨大的洞已停止渗血,肌肉和白骨纠结在一起,血水和泥水相互掺杂。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人还能活着。

岳阳的眼部肌肉收缩着,虽然那人披头散发,泥脸被遮掩着,但那双透过发际的凶狠眼睛,让岳阳想起那个人来。而达杰的目光也在岳阳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是达杰!”最先叫出来的却是张立。岳阳并非没有认出来,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达杰。达杰竟然伤成这样,老天有眼!

“陈文杰!”岳阳的眼睛都红了,冷冷地道。

“哼,岳阳啊。”达杰低着头,冷笑。

岳阳与陈文杰的事,卓木强巴等人已知一二,皆不做声,静待岳阳自己解决。

“你没想到,你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吧?”岳阳走上前去。

“是吗?”达杰抬起头来,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嘴角上扬,眼露凶光,哪有一丝悔意,眼中反而闪烁着一种疯狂、兴奋。他用一种诱导的语气道:“杀了我!”

岳阳原本已经举起了枪,见达杰这副表情,反而怔了怔,摇摇头,又放下枪,道:“不。”

达杰艰难地举起手,比做枪形,对着脑门,道:“朝这里开枪,子弹钻进去,就像轰烂一个西瓜,红的、白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哈……哈哈……来呀,开枪啊!你是胆小鬼?咳,咳……你,你只会告密吗?噢,我忘了你是最优秀的卧底,你现在也是在卧底对吧?”

达杰一边说,一边看着岳阳身后那些人的反应,虽然那些人不动声色,但他看得出来,这句话起作用了。

岳阳面色平静,转过身去,似乎放下了心中一个大结,吐气道:“我们走吧。”

张立急道:“你不报仇了?”

岳阳道:“我想,我叔叔婶婶,也不希望我朝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开枪吧!尽管他恶贯满盈。他们常常告诉我,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不要走不能回头的路。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在此自生自灭好了。”

达杰那狂乱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惧意,骂道:“胆小鬼,反骨仔,杀了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他突然从泥塘里一跃而起,向岳阳扑来!

“啪!”“啪啪!”

岳阳正在往回走,其他人却都万分警惕,唯恐他出意外,一时间,巴桑、张立、吕竞男的子弹先后击中了达杰。达杰扑倒在沼泽里,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依然又凶又狠,那龇牙咧嘴的神情仿佛要咬上岳阳一口。达杰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越来越弱。

“小心!”巴桑警觉到那危险的气息。

“统统给我……陪葬吧!”达杰却是最后狞笑一声,没了气息。

但巴桑却发现,那种危机感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为什么会这样?陡然,他发现达杰的背心,泥浆似乎包裹着一个圆形凸起,像枚硬币!

“趴下!黑色飓风!”随着巴桑一声巨吼,先将最前面的岳阳拉翻在地,跟着撞了一下张立。这时吕竞男和卓木强巴已经做出反应了,亚拉法师一个后空翻拽倒了牙朱和扎鲁,但其余的护卫还傻乎乎地站着。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牙朱还以为是第二层平台整个坍塌了。待他抬起头来,只见原本冰凉湿冷的红树林平添了几分热浪,原本应该有几株硕大红树的地方要么空了,要么变成了数截树桩,离那人最近的几名护卫面色焦黑,其余的护卫被远远地推了出去,正艰难地要爬起来。远处红树林中传来“呼啦啦”的枝摇树晃声,似乎别的机关阵也被那爆炸的巨响触发了。

岳阳翻身爬起,达杰已消失不见了,自己身上那斑驳的红色印记,应该是达杰留下的。达杰变成了一堆碎肉,就像他曾拆卸过的其他尸体一样。“如果我化成灰,你绝对认不出我!”达杰那狰狞可怖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周围焦黑的尸体、被炸碎的肉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一幕幕再现,岳阳再也忍不住,扶着身体,张嘴“哇”地喷呕起来。

张立过去安慰他道:“好了,都过去了,那个噩梦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岳阳伤心地抬头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的眼睛!他根本就没有后悔,他一点都不觉得他所做的一切是个错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张立为之语塞,吕竞男道:“事实上的确有些人,当他们犯下第一次错误之后,他们的道德和伦理底线就会完全崩溃破裂,他们不再有是非对错的观念,把所谓的人性良知统统都抛弃了,行为有悖常理,犯罪手段极端残忍。他们仇恨正常人,也无法在正常人群中生活。不过,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自己也过着过街老鼠一般的生活,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牙朱和其余护卫们相互搀扶着,他听了听远处传来的机栝响动,对卓木强巴等人道:“刚才的爆炸已经让机关阵变得极不稳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赶到错日就安全了。走吧,跟着我们。”

扎鲁悲悯道:“那,其余的人怎么办?”他说的是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重伤护卫。

“其余的人?红树林就是他们安息的地方。”牙朱冷冷地答道。只见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在渐渐下沉,红树林中的沼泽就像巨大的蠕动生物,将他们慢慢地吞噬。

抵达错日时,天已经黄昏,那条七彩的霞带颜色更加绚烂。

错日这座临海重镇,孤鹜地耸立在海边平台上。平台距海面约有二十米高,下面暗礁突兀,波涛汹涌,高高的哨塔就像荒原上的巨人,全副武装地眺望着海面。错日守备森严,身穿铠甲的武士分做小队来回巡逻。牙朱告诉卓木强巴,那个打伤他们大迪乌的人,曾跑到这里,抢走了一条船,去了雅加,所以现在加强了防备。

牙朱将卓木强巴等人向错日的守军介绍后,对卓木强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今晚就带着士兵返回。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他们会为你们准备好船只,扎鲁会为你们指路。明天一早起航的话,中午就能抵达日马加松。”卓木强巴等人表示感谢。

又见牛二娃

第二天,风和日丽,卓木强巴等人坐上一艘没有标志的木船,由两艘朗布的船领航,离开了错日的暗礁海港,开始朝雅加王国进发。

错日的出港水道,是一整块熔岩,由于积年累月的作用,被天地切割鞭挞,形成了四通八达的沟壑,只是沟底布满突兀嶙峋的笋岩,埋在水中,稍不留意,就令船搁浅,或是撞破船底。

两船在前引路,卓木强巴等人乘坐的小船自是无恙,只是越往前行,沟壑越深,两旁岩壁渐渐高起,竟似有了三峡般两岸夹江的景致。赤黄色的岩壁逐次高起,原本数丈宽的水道渐显狭小,露出一线天际。山岳崔巍,扑面而来的气势,不由让人心生惧意,好像两侧岩壁,随时会合拢起来,将这水道小船,一同掩埋。

再往前行,景致又是一变,水道渐阔,两岸岩壁上,竟然凿出了大小佛龛,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苯造像,在两岸林立,看起来微微倾斜,都在目视着下方荡过的三只小船。那些造像异常高大,也是这里火山岩坚固,不知耸立了几千年,许多造型连亚拉法师也道不出来龙去脉。只知水渍浸袭,衣袍记载了千百年来,错日的潮涨潮落;面目肃然,仿佛看惯了风云际会,历史沧变。

越往前,崖壁越高,所雕凿的造像也就越大。忽然,远方出现了两尊最为高大的造像,一立,一坐,目测起码也在五十米以上。立尊,三目两臂,蹲步愤怒相,头冠中有交叉骨杵,骷髅为璎珞,左手持颅钵至胸前,右手屈曲,持剑指天作舞立,两足各踏一侧身男子,周匝有十米小像,各呈侧坐、蹲坐、斜坐、结跏坐等姿;盘腿坐尊三目八面十六臂,饰骷髅鬘,冠中有化佛,骷髅为璎珞,前两手捧颅钵,余十六手各持法器,身旁同样有七八名十米小像,各呈并足立、单足立、舞立、腾跃等姿。

离得越近,两尊石像愈发高大,不怒自威,气吞山河,又或如坐镇寰宇,不动如山,船自石像脚下穿过,真有如沧海一粟,人人自惭。刚掠过巨石像,忽然眼前一空,海天一线,却是出了错日岩台,直面海阔天空。

朗布的船将他们送出礁石滩之后,便开始返回。见朗布的船驶远,岳阳迫不及待地问道:“法师,他们都走了,现在能告诉我们,究竟我们要怎么做?”

法师看了扎鲁一眼,道:“其实,我只是赌一赌,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有把握。”

“啊!”岳阳惊呼起来。卓木强巴很冷静,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法师不理会岳阳的惊讶,询问扎鲁道:“扎鲁,你们雅加曾经的大迪乌,是怎么样的人?”

扎鲁道:“你是说却巴嘎热大迪乌?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他的迪乌大罗帐一直跟随在王帐旁边。那帐篷的顶部用黑牛尾做装饰;干枯的人头竖立在上面,做帐房的顶子;用湿漉漉的人肠做拴帐房的绳子;用死人骨头插在地上,当挡帐房的橛子。使人一见,毛骨悚然。”

亚拉法师微微皱眉,岳阳低声道:“法师听出了什么吗?”

亚拉法师答道:“典型的咒术师帐篷。”

扎鲁继续道:“大迪乌有铮亮的银刀,能将牛羊瞬间化为白骨……”

亚拉法师低声道:“剖割本。”

扎鲁道:“他能唤来大雨和冰雹,也能令湖水干涸、高山震动……”

亚拉法师低声道:“天气咒师。”

“他愤怒时可以让天上的神鸟降临,帮他降服敌人,也能让野马为他指路,驼着他前行……”

“操兽师。”

“他能变幻形体,有人见过他变成一头牛或一匹马,还见过他化做一道彩虹,一瞬间就从遥远的北方回到了王帐之中……”

“幻术师!”

“他能听懂飞鸟和螟虫说话,能让老鼠在夜晚去敌营偷取情报……”

扎鲁每说一句,亚拉法师就在一旁小声地嘀咕一个名词,等扎鲁描述完之后,亚拉法师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最后,扎鲁得意地说道:“我们的大迪乌厉害吧?”

亚拉法师思索着,似乎根本没听见。岳阳在一旁道:“法师,刚才你嘀咕什么呢?”

亚拉法师道:“那是一些古老的职业,古老得今天的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每一种职业,都代表着那位大迪乌的不同本事。”

岳阳道:“那,那个叫却巴的大迪乌厉害吗?”

亚拉法师道:“非常厉害。”

“那法师能战胜他吗?”

亚拉法师摇了摇头。

岳阳不由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说那名叫却巴嘎热的大迪乌都如此厉害,那么,那个打败了却巴嘎热大迪乌的戈巴大迪乌又岂是他们能对付的?看来,亚拉法师的文请或武请都很难奏效啊。需要使用计谋吗?又是怎样的计谋呢?法师说的赌一赌,究竟是赌什么?

横渡波澜壮阔的生命之海,卓木强巴等人通过了葫芦腰,只见海岸怪石嶙峋,崖高百尺,也是一处险要之地,但未见崖上有哨兵。卓木强巴道:“这上面是日马加松么?怎么没有卫兵守护?”

扎鲁道:“不,日马加松登陆后还要走一段距离,不过几分钟。为什么没有守卫吗?哈哈,这个不是我扎鲁自夸,向来只有我们雅加攻打朗布,没有朗布越海打雅加的。我们雅加的士兵是最勇猛的。”

岳阳道:“对了,雅加是游牧民族联盟制度,没有固定的定居点。朗布的士兵越海而来,一是找不到打击的目标,二是容易陷入草原游击战的困境,他们很被动。”

吕竞男补充道:“不错。而且,朗布丰衣足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受自然因素制约更大,所以,防御和进攻方就很明确了。”

上了岸,放眼望去,同样是一片密林,不穿过密林,很难看到远处。张立嘟哝道:“和朗布没什么区别嘛。”

扎鲁道:“一直往里走你就会发现了,区别是很大的。”

吕竞男问卓木强巴道:“两边的海岸你注意到了吗?”

卓木强巴点头道:“嗯,雅加的海岸比错日那边要高出一些。”

吕竞男又看了看巴桑。巴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水平面是不变的,也就是说,雅加这边的海岸地势比错日要高,整个第二层平台有可能是自西往东逐渐升高的,越接近高海拔地区,植物的种类和生长方式都发生变化。”

岳阳道:“啊,难怪,也就是说,走到东边到头,就是第二层平台最高处,离第三层平台也是最近,所以才能从那里上去。”

吕竞男听到学员们的议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岳阳问道:“扎鲁,究竟还有多远?你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

扎鲁道:“就在前面了,看见岩壁上那个红色的圆形凸起了吗?登岸后朝着它走一千步就到日马加松了。”

岳阳抬头看了看,岩壁上有个自然形成的巨大红斑,但是数一千步的话,他们应该很接近了才对。岳阳又道:“可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啊!扎鲁你会不会记错了?”

扎鲁道:“不会,虽然我三年没回来了,但是这个怎么可能记错?”

张立道:“会不会是你们部落选了其他的地方扎营?”

扎鲁决绝道:“这怎么可能?日马加松在红色标记下,这是千年不变的。”

“到了,就在这里!”扎鲁带着大家穿出树林,眼前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有数十个足球场大小。四周都是树林,这里却是一片草地,一条从林中流淌的河穿行而过,最终流向生命之海。只不过,他们看到的就是一片空地而已,没有帐篷,一个都没有。站在这片巨大的绿茵场上,岳阳摊开双手,尽快地呼吸了几口,转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扎鲁急道:“我……我不知道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亚拉法师来到卓木强巴身边,道:“他们走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动,在草地上浏览一番,这里有大量的牛羊粪便,还有匆匆掩埋的车辙。他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用木棍翻开牛粪,道:“牛粪还是软的,他们走了没多久,估计就是昨天!”

经卓木强巴一提醒,岳阳等人也各自有了发现。张立道:“车辙掩埋得很匆忙,痕迹很疏乱,有些像故意迷惑的感觉,不过最后还是向西去了。”

岳阳道:“从地桩分布和草灰分析,这里曾经大约有制式帐篷……三百顶,看大小能容十人,应该是王帐护卫队,约三千,以骑兵为主,牛羊量不多;另有极大帐篷数十顶,是王帐吧,总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没有老人和小孩留下的痕迹。”

扎鲁道:“不,不对,我们的帐篷占地很大的,按标准规格是一帐二十至三十人。”

吕竞男道:“这样就有大约五至七千人的护卫队。”

扎鲁点头道:“不错,王帐护卫队通常在七千人左右,加上妃子奴仆,总共是一万人。”

巴桑道:“这么多人,走得一定不快,我们能追上。”

扎鲁道:“可是他们有牛车,我们只有双腿。”

卓木强巴揽过扎鲁的肩膀道:“请为我们指路,我们追得上。”

林中,几顶涂硅尼龙面料的帐篷撑在空地上,搜索雷达无声地转动着,警示器用红色光点标注了地雷阵的位置,生命探测器则监控着方圆五百米内的二氧化碳含量,时不时有杀虫剂自动喷洒着,发出“嘶嘶”的灭虫声。无法相信这是原始丛林,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一座伪装得很好的军营,事实上,这整座军营里,只有一个人,他既是指挥官又是士兵。

他躺在树梢上,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枪,一遍一遍,仔细地擦拭着。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盗猎分子,和哥哥一起加入了那个盗猎团伙。在盗猎分子中,他们也只是被使唤的角色,既不凶狠,也没有特别的本事。原本计划着,干个三五年,赚一笔钱,就回家买两个老婆买头牛耕地种田,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哥哥竟然被一个叫卓木强巴的人给杀了!每念及此,他的眼中就会喷出怒火。如今的他,在莫金的刻意培养下,实力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二愣子了,他完全有信心将卓木强巴击毙在自己的枪下。

没错,他就是牛二娃,那个在可可西里冰川与卓木强巴他们遭遇的盗猎分子,后来被莫金送去海陆空三栖特种作战部队特训。这次他也加入了先头空降,只不过在山顶就遇到了狂风,和他一起被风吹走的七个人都已经死了。

八个连在一起的大铁箱就码放在树下,牛二娃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这八个箱子。在空降的时候他就已发现,有八个箱子被风吹到更北的地方去了,跟着探测仪的指引,他找到了箱子,将这附近建造得像一个军营,这是他一个人的军营。对了,还有一个人,治好了他的蛊毒,目前正帮他继续疗伤。

“咔!”牛二娃突然翻身倒挂,双手握紧M110狙击枪,对准了林中草动处。“别,别开枪,是我。”一身黑牛皮的却巴嘎热从林中走出来。

牛二娃双腿一松,从树上下来,问道:“怎样?”

却巴嘎热道:“王帐已经离开了日马加松,现在估计是要去加琼,你有把握对付他吗?”

牛二娃晃晃手中的枪道:“别当我手中的家伙是吃素的。唉……”刚说着,小腿抽搐了一下,他对却巴道:“你的技术还没有朗布那个家伙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利索。”

却巴道:“我是没有那些草药,否则你的伤早就好了。”

原来,牛二娃便是那个受伤后被雀母的大迪乌救助的甲米人。他在伞降时被大风刮到雀母附近,受了重伤,被次杰大迪乌救了,随后打伤次杰大迪乌,抢了错日的快船,逃到雅加,在雅加的树林中遇到了被戈巴大迪乌打败并离开了王帐的却巴嘎热。却巴迪乌一直在王帐附近徘徊,俟机报复,当牛二娃向他展示了现代火器的威力之后,他便认定这是复仇的好机会,随后主动替牛二娃疗伤,希望牛二娃帮他报仇。牛二娃原本以为他只是一名土著,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人有多危险,满口答应下来。他原是不怎么会说古藏语的,但却巴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很快就能说一些普通的现代汉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段时间了,那位戈巴大迪乌深入浅出,很难找到机会下手。他们就一直守在日马加松附近,如今王帐转移,却巴认为机会来了,这才邀牛二娃一同前去。

两人在一处隐藏在密林里的岩石高地伏下,牛二娃道:“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吗?”

却巴道:“嗯,不会错的,要到加琼,必须经过这里。到时候我会拦住王帐去路,那些护卫都曾是我的手下,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然后我会去挑战那个老家伙,把他引出来,你只需瞄准他的脑袋开枪就可以了。”

牛二娃道:“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说,还要多等一两个月才会迁移的吗?怎么提前了?”

却巴道:“我的亲信告诉我,是朗布那边有群甲米人要来找那个老头儿,似乎想把他请到朗布去。根据和那边达成的协议,不能让他们与那老头儿见面,所以提前迁营了。”

牛二娃道:“甲米人?你是说……”

却巴道:“嗯,听说,是和你的穿着装备都很一样的,但是他们自己解释好像和你又不是一路的。”

“嗯?”牛二娃眼睛一横,忙道,“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听到他们叫什么名字?”

却巴道:“好像来了六个人,领头的叫卓木强巴……喂,你去哪里?这里才是王帐的必经之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牛二娃拎着枪就朝日马加松方向跑去了。“放心,那个老头儿我会帮你对付的,不过我先得去杀了我的仇人……”牛二娃远远地抛下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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