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

夜半的惊醒  作者:赤川次郎

道路上很空旷。

“空旷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不会太晚到吧,”牧村说,“去什么地方吃个饭吧?”

坦率地说,真美也饿了。

“可是,我的脸在电视上……”

“没事的,他们不会一个一个地盯着客人的脸看的。在车里等着的话,反而会惹人怀疑。”

“是吗?”

“我也饿了,你弟弟的肚子肯定叫得更厉害吧?”

真美向后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正树。

“正树,你呢?”她问道。

正树看上去好像非常落寞。

“不,我不饿啊。”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道,但是话音未落,他的肚子便像瞅准时机地咕地叫了一声。

牧村笑了:“看看,就算你客气,可肚子很坦诚哦。前面马上就能看到一家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我们过去吧。”

真美的脸红了,她对正树抱怨道:“真是的……饿了的话,就好好说啊。”

正树什么都没有说。

不久,车开进了餐厅的停车场,真美把事先买好的眼镜戴了上去。这样给人的印象多少会不一样吧。

“走吧,进去吧。”

牧村从车上下来,催促着他们两个人。

可能也受到年末学校已放寒假的影响,在这样深夜时分,餐厅里的客人算是挺多的。

确实,谁都没有在意其他的客人。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选择了靠里面的座位,然后真美喘了口气。

开吃以后,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正在受到追捕的事,仿佛是一场噩梦一样。

正树也是,依然没有说话,但是他将自己点的套餐全都吃完了。

“现在稍微镇静一点了吧,”牧村说,“走吧?”

“我去下厕所……”

正树站了起来。

牧村看着正树的背影:“总觉得他对人好冷淡啊。”他这样说道。

“不好意思,被宠坏了……”

真美感到很恐慌。

“不,变成这种立场的话,或许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你才比较奇怪啊?”牧村笑着说。

确实,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不一会儿正树就回来了。

“走吧。”

真美正要站起来。

“啊!”

正树好像被什么东西住了一下,把手撑在了桌子上,刹那间打翻了水杯。

“对不起!湿了吧?”

“没事,没什么大事。”

真美的裙子上沾了一点水,正树用纸质的餐巾不停地擦着。

“已经没事了,走吧。”

一直做这种事的话,会惹人耳目的。

牧村付了账,他们三个人快速地离开了餐厅。

“应该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吧,不要你也去后面睡一会儿吧?”

“不用,我没事。”

真美在副驾驶上坐了下来,系上了安全带。

车不一会儿就开进了一条小道,基本上看不到其他的车了。

“别墅区这种地方一到晚上就非常难分辨。会有标识,注意不要漏掉啊……你可以帮忙看着那边吗?”

“好。”

“应该有个写着‘K公司疗养所’的牌子。”

“我眼睛很好使的。”

真美一动不动地看着浮现在车灯里的写有公司名的告示牌。

寂静的夜里,虽然只是看到了外面到处都是雪,但是空气的寒冷好像也传了过来。

“我觉得应该是这边啊……”

黑夜里,各处的别墅里都亮着灯,让人感觉年末来这里度假的家庭应该不少。

“看到了。”正树不经意间说道。

“嗯?”

“刚刚看到了哦。”

“真的?我可能是看漏了吗?”

“在这边啊。”

正树看着的和牧村一样,是右侧。

“真的吗?”

牧村把车慢慢地向后倒了一下。

“是这个吧。”

确实,车灯里看到了一个写着‘K公司疗养所’的告示牌。

“真是啊!哎呀哎呀,我还觉得自己看得挺认真的。”

牧村换了一下挡,把车开进了那个岔道里。

沿着细长的道路向前走了一百米左右便到了那栋建筑物的前面。

“就是这个……下车吧。”

一出去,真美的身体就颤抖了一下。

“好冷!”

“因为气温很低啊。来看一下燃料桶吧。”

牧村转到了建筑物的后面。

“姐姐。”

正树突然靠了过来,抓住了真美的胳膊。

“干吗啊?”

“信……”

“信?”

“刚刚,我放到你裙子的兜里了。”

快速地说完,正树突然就离开了。

牧村很快就回来了,

“没事,桶里还有一半,可以坚持好几天。”牧村说道,“啊,把锁打开了哦。”

“好想去里面暖和一下。”

真美非常不能理解正树的态度。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他不想和牧村说话。

虽然她也感觉很奇怪,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深究。

牧村将别墅大门的锁打开了。

一进到里面,他说:“稍微等一下,我去打开总电源的开关”。

进入黑暗中以后,很快灯就亮了。

“虽然我把暖气的开关也打开了,但是得稍微过一会儿才会暖和。”

真美把靴子脱掉迈上台阶,把正面的门打开走了进去。

“好宽敞啊。”

“还好吧,因为K公司的员工很多,所以是按照一次可以住将近二十个人的标准建的,客厅必须有这么大才行。”

正树一进入客厅便脱下了外套。

“正树,现在脱了还会冷啊。”

“暖风已经过来了。”

“是吗?”

真美把手伸向暖气的吹风口,发现确实有暖风出来。

“太好了!也会有热水吗?”

“决定一下要用的房间,然后让热水流到那里就好了。”

“好想洗个澡啊。”真美说。

牧村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我……得回去了。帮不上什么大忙,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哪里的话!”

“我觉得必要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有了,假如没有的话今天晚上想办法先忍一下。明天,去趟前面的杂货铺,那里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

“我让正树去。”

“里面有自行车,有一公里左右呢,走着去应该会很冷。”

真美握住了牧村的手,真挚地说道:“真的……您的热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没什么……小心点啊。”

“嗯。”

牧村正要走的时候,回头叮嘱道:“再去看一下你住的房间吧,可不能有什么故障。”

“不用,没事的,”真美说,“我完全能行。”

“是吗?你的话,应该能行吧。”牧村点了点头,“但是,我不放心。一上二楼就到的那个房间,一直都保持着随时都可以用的状态。”

牧村说完便迅速地向楼梯上面走了上去。

“牧村……”

真美犹豫了一下,过了片刻也向二楼走去了。

门开了细细的一条缝,只见牧村在窗户的地方站着。

“牧村……”

“刚刚我把暖气打开了,虽然现在还特别冷,”牧村把手伸到暖气的出风口,“啊啊,出来了,晚上一直开着睡就好了。”

“不好意思,全都麻烦你。”

“窗帘……”他将微微开着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我已经好好地检查过窗户的锁了。”

“嗯。”

“累了吧?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嗯。”

牧村好像还有什么事要说一样,在那里伫立了一会儿。

真美是第一次看到牧村这么迷惑、不安。

“牧村,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什么意思啊?”牧村快速地反问道。

“没有……不知怎的,总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牧村向吞吞吐吐地说着的真美那边靠了过去,慢慢地抱住了真美,吻住了她的嘴唇。

“牧村……你太太……”

真美嘴上反抗着,身体却在牧村的臂弯中放松了下来。

“真美……”

“待一会儿再走,”真美说,“假如,你想的话。”

“我……”

牧村的手从真美的背向腰滑动,真美闭上了眼睛。

她想,通通都忘了吧。仅仅现在……杀人、阴谋,通通都忘了吧。

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声音:“已经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门开了,弟弟正树站在那里。

“正树……”

“你该回去了啊。”正树重复道。

“嗯……是啊,”牧村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牧村……”

“小心点啊,要万分小心。”

牧村嘱咐了一下,快步走出了那个房间。

“正树,你为什么来这里了啊?”

“生气了吗?”

“虽然没有生气……也许那是不对的,牧村已婚了……”

“不是说这个啊。”

“哎?”

“你看一下那封信。”

她忘记了,正树放在她裙子的兜里的那封信。

真美刚把它拿出来便听到了牧村开车离开的声音。

真美非常吃力地读了一下那封信上快速写成的极其零乱的字。

“竟然!”

真美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可不是假的啊,我看到了,”正树说,“那个人说母亲住院了,把她叫了出去,想要用枪把她杀掉。那人正是这个牧村的。”

“竟然这样……”

“虽然智子逃掉了,可那个家伙开枪杀掉了一名恰好看到了那一幕的住院患者。当时,在紧急灯的照射下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我不会忘了的,也不会认错人。”

“牧村……”

真美趔趄着跌坐在了床上。

牧村在距离别墅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

对面的一辆车也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了一个男人。

牧村降下了车窗玻璃。

“她弟弟也一起来了。”他说道。

“正好,反正早晚也是必须收拾掉的……那个小姑娘好像依然还没有找到。”那个男人说。

“她在生气呢,毕竟她的母亲被杀了,”牧村稍微犹豫了一下,“完全没有……必要杀了她母亲的。”

“事到如今,你这样抱怨又有什么意义啊?错就错在你没能成功地把那个姑娘解决掉。”

牧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总之我现在要回去了,后面就交给你了啊。”

“你都按照说好了的做了吧?”

“啊啊……二楼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好,那后面就交给我了。”

那个男人回到了车里。

牧村稍稍将车向后倒了一点,轮胎从狭窄的道路上错出了一点和另一辆车擦肩而过了。

那辆车短短地响了一声喇叭便向着别墅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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