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末日之书  作者:康妮·威利斯

绮芙琳感觉自己的肺炎突然就痊愈了,她确信一定是什么激活了她的免疫系统,现在胸口的疼痛突然止住了,额头上的伤口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消失了。

埃梅里夫人满腹狐疑地检查了半天,似乎如此干脆的好转令她对绮芙琳之前的病症和伤口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而绮芙琳则非常庆幸之前为了伪装身份狠心让吉尔克里斯特先生真敲了几下,否则这时绝对逃不过埃梅里夫人犀利的目光。“你必须感谢上帝,他在这个安息日治愈了你。”埃梅里夫人居高临下地说道,然后跪在了床边祈祷。

她应该是刚去做过弥撒,这时脖子上正戴着那根银链子,挂着她的圣物匣。她把圣物匣放在交叠的手掌之间,背诵了主祷文,然后站了起来。就像我在使用记录仪一样,绮芙琳心想。

“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去做弥撒。”绮芙琳说。

埃梅里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认为你病体沉重,不适合去,”她格外强调了“病”这个词。“并且那只是一场糟糕的弥撒。”

她又开始数落起洛奇神父的种种罪状:他在读了福音书后又读《垂怜经》,他的白法袍沾了蜡油,他漏掉了《悔罪经》中的几句话。列举洛奇神父的罪行似乎让埃梅里夫人心情变好了点,当她说完后,拍了拍绮芙琳的手说:“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在床上再躺一天吧。”

绮芙琳照做了,她利用这段时间将她的观察结果存储到了记录仪上。在记录中她描述了庄园和村庄以及她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每个人。管家来了,又带来一碗他妻子做的苦茶。他是一个黝黑魁梧的男人,穿着安息日才会穿的他最好的外套,腰上绑着一根有点浮夸的银色腰带,看起来他对于自己这身打扮似乎有些不太习惯。一个跟萝丝蔓德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进来告诉艾莉薇丝她那匹母马的前掌有些“不对劲”。但神父没有再次过来。“他去听佃农忏悔了。”艾格妮丝告诉她。

艾格妮丝一直都是个优秀的报信人,她随时回答着绮芙琳的所有问题,无论自己是否知道答案,并且主动提供有关村庄及村民的各种信息。她姐姐萝丝蔓德则更安静一些,她非常希望自己表现得更成熟,像个大人。“艾格妮丝,这么说话是很幼稚的。你必须学会管住舌头。”萝丝蔓德一再这样说。然而让人宽慰的是,这句评论对艾格妮丝没有任何影响。不过萝丝蔓德还是谈到了她的兄弟和父亲,她父亲“承诺圣诞节会来到我们这里”。萝丝蔓德显然很崇拜父亲并且很想念他。“我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当艾格妮丝向绮芙琳展示布洛特爵士给她的银币时,萝丝蔓德说道,“那样我就能和父亲一起待在巴斯了。”

根据两个女孩提供的信息,以及艾莉薇丝和埃梅里的谈话,加上自己的观察,绮芙琳终于能够拼凑出整个村庄的情形。这个村庄比考古发现的斯坎德门村小一些,即使作为一个中世纪的村庄来说也显得规模很小。绮芙琳估计这个村的人口不超过40人,包括纪尧姆勋爵一家和管家一家。管家家里除了上次管家妻子抱着的那个婴儿以外,还有5个孩子。

村里还有两个牧羊人和几个佃农,但这里是“纪尧姆所有领地中最穷的一处”,埃梅里夫人曾这样说过。她多次抱怨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度过圣诞节。管家的妻子是当地的交际花,而麦丝丽一家是当地有名的窝囊废。绮芙琳把这一切记录了下来,包括统计数据和八卦消息。只要有机会,她就交叠双手,装作在祷告。

他们把绮芙琳带回庄园的那个晚上就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下午。地上的积雪有将近一英尺(一英尺约为0.3米)厚。绮芙琳起床的第一天,下了一场雨。绮芙琳希望雨水会融化积雪,但它只是使表面的雪变硬结成了冰。

当得知马车和箱子已经被搬回农庄后,绮芙琳非常担心自己没法找到传送点。她必须让格温带她回去看看,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格温只有在吃饭或者向女主人艾莉薇丝请示事情的时候才会进入大厅,而埃梅里夫人一直都会在场并盯着所有人,所以绮芙琳根本没机会接近格温。

于是绮芙琳另辟蹊径,开始带着女孩们去庭院周围或者村子里做短途的户外散步,她希望可能会遇到格温,但他不在谷仓里,也不在马厩里。他的马格林格莱特也不在那儿。尽管艾莉薇丝已经下了命令不让格温去搜寻袭击者,但绮芙琳猜测他可能仍是去了。不过萝丝蔓德则说格温正在外面打猎。“他在为圣诞节盛宴猎鹿。”艾格妮丝补充说。

似乎没有人关心她带小女孩去了什么地方或者她们走了多久。当绮芙琳问艾莉薇丝是否可以将小女孩带到马厩时,她只是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而埃梅里夫人甚至没有嘱咐艾格妮丝要系好斗篷或戴上手套,就好像她们把孩子们交给绮芙琳之后,就忘记她们的存在了。

实际上她们正为了筹备圣诞节忙得焦头烂额。艾莉薇丝招募了村里的所有女孩和老太太负责烘焙烹饪。那两头猪宰掉了,一半以上的鸽子被杀死并且拔了毛,庭院里到处都是羽毛和烤面包的味道。

在14世纪,圣诞节是一场为期两个星期的庆典活动,包括宴会、游戏和舞蹈。但绮芙琳很惊讶艾莉薇丝能在如此困窘的情况下安排这一切。她一定深信纪尧姆勋爵真的会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来过圣诞节。

埃梅里夫人监督着大厅的清洁工作,不断抱怨这里条件恶劣,没有体面的下人。今天早上,她带管家和另一名男子进来,从墙上取下几张沉重的桌子,并将它们支好,然后监督着麦丝丽和另一个脖子上有白色疤痕的女人用沙子和厚重的刷子擦洗桌面。那个女人脖子上的白色疤痕应该是得瘰疬病留下的。

“没有薰衣草了,”埃梅里夫人对艾莉薇丝说,“也没有足够的灯芯草来铺地板。”

“那么,我们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了。”艾莉薇丝回答。

“我们也没有糖来做糖汁,也没有肉桂。库西那儿有很多,布洛特爵士会欢迎我们的。”

绮芙琳正在给艾格妮丝穿靴子,准备带她去马厩里看看她的小马,听到要去库西,马上紧张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到那儿只有半天的行程,”埃梅里夫人说,“伊沃尔德夫人的随行牧师会非常愿意做这次弥撒的,并且……”

绮芙琳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因为艾格妮丝说:“我的小马叫撒拉逊。”

“嗯。”绮芙琳低声应道,试图再听听艾莉薇丝和埃梅里夫人的谈话。贵族们经常在圣诞节期间相互走访。她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他们会把所有的家人和仆从带上,并且一待就是几个星期,至少要待到主显节。如果这里的人一起去了库西,可能会在那儿待上很久,而绮芙琳会错过她的返回日期。

“父亲给它起名叫撒拉逊,因为它有颗异教徒的心。”艾格妮丝说。

“布洛特爵士如果发现我们住在离尤尔这么近的地方,而不去拜访他,一定会不高兴的。”埃梅里夫人说,“他一定会认为我们两家的婚约可能有变。”

“我们不能去库西过圣诞节,”萝丝蔓德说道,她一直坐在绮芙琳和艾格妮丝对面的长凳上做着绣活,现在却站了起来。“父亲保证过在圣诞节前来,他就一定会来,如果他到时发现我们离开了,会不高兴的。”

埃梅里夫人转身瞪着萝丝蔓德。“如果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们变得这么没教养,不分场合地插嘴,并且干涉与她们无关的事情,那他才会不高兴呢!”然后又转身看向一脸忧虑的艾莉薇丝说,“我儿子肯定会知道去库西找我们。”

“我的丈夫吩咐我们留在这里,直到他来。”艾莉薇丝说,“如果我们遵从了他的吩咐,他会很高兴的。”她走到炉边,拿起了萝丝蔓德手里的绣活儿,显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了。

但要不了多久埃梅里夫人又会重提此事的,绮芙琳看着埃梅里心想。那个老妇人愤怒地噘起嘴唇,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点,带有瘰疬伤痕的那个女人立刻开始用力擦那儿。埃梅里夫人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她会找机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不断地争论为什么他们应该去拥有大量糖、灯芯草和肉桂的布洛特爵士那儿。当然,那儿还有一位受过教育的牧师来做圣诞弥撒。埃梅里夫人决心不再去听洛奇神父的弥撒。而艾莉薇丝一直以来的担忧变得越来越重,她可能会突然决定去库西寻求帮助,甚至可能决定回到巴斯。绮芙琳必须赶紧找到传送点。

绮芙琳把艾格妮丝的亚麻帽上晃来晃去的帽绳系好,然后把她斗篷上的兜帽拉到她的头上。

“在巴斯的时候,我每天都骑撒拉逊。”艾格妮丝说,“我还以为我们在这儿也能骑马,还可以带着我的猎犬一起骑。”

“狗不能骑马,”萝丝蔓德说,“它们应该跟着马一起跑。”

艾格妮丝倔强地嘟起了嘴唇,说:“布拉基太小了,不能跟着跑。”

“为什么你在这里不能骑?”绮芙琳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姐妹俩吵起来。

“没有人陪我们,”萝丝蔓德说,“在巴斯,我们的保姆和父亲的一个私人随从会陪我们骑马。”

父亲的一位私人随从?这么说,格温可以陪她们骑马。那么绮芙琳不仅可以问他传送点的位置,还可以让他带她去那里。格温在庄园,绮芙琳今天早上在院子里见过他,所以她才建议去马厩散步。如果他能和她们一起骑马,那就更好了。

埃梅里夫人往艾莉薇丝坐着的地方走过去,说:“如果我们要留在这里,我们就得打点猎物来制作圣诞馅饼。”

艾莉薇丝夫人把她的绣活儿放在一边,站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我会吩咐管家和他的长子去打猎的。”

“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去取常春藤和冬青了。”

“洛奇神父今天出去采集了。”艾莉薇丝夫人说。

“他那是为了装饰教堂,”埃梅里夫人争辩道,“我们的大厅里什么装饰都没有,成何体统?”

“我们可以去采集。”绮芙琳插嘴道。

艾莉薇丝和埃梅里夫人两个人都转过身来看着她。我逾矩了,绮芙琳心想。她太急于找到一个与格温交谈的机会了,以至于忘记了考虑礼数。这个时候,没人跟她说话,她就自作主张地插嘴,还“搅和”到跟她不相干的事情中去。埃梅里夫人一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信,她们应该去库西并为女孩们找一位合适的保姆来。

“很抱歉,恕我多嘴了,亲爱的夫人们。”绮芙琳说着,赶紧低下头。“我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却缺少人手,艾格妮丝和萝丝蔓德还有我可以骑马到树林里去采集冬青枝条。”

“是的,”艾格妮丝立即附和道,“我可以骑撒拉逊。”

艾莉薇丝正准备说话,但埃梅里夫人拦住了她,问道:“难道你现在不害怕森林吗,你最近刚在森林里遇袭受伤了,伤才刚好没几天呢。”

错上加错,绮芙琳原本应该是遭到了袭击,被扔在森林里等死,然而现在她却主动提出要将两个小女孩带到那片森林里去。

“我的意思不是我们单独去。”绮芙琳说道,希望自己的回答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艾格妮丝告诉我,她以前骑马的时候,您丈夫的一名随从会跟她一起出门,保护她的安全。”

“是的,”艾格妮丝兴奋地说道,“格温可以和我们一起骑马,还有我的猎犬布拉基。”

“格温不在这里。”埃梅里夫人说着,迅速转回身去监督擦桌子的那两个女人。大厅里没有人作声,一片沉默。

“他去哪儿了?”艾莉薇丝问道。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脸颊却唰地红了。

埃梅里夫人猛地抢过麦丝丽手里的抹布,使劲擦起桌子上的一处污渍来,说:“他被我派去做事了。”

“你派他去库西了?”艾莉薇丝说道,语气就好像不是在问埃梅里夫人,只是陈述着这个事实。

埃梅里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她,说:“我们离库西这么近,却不去问候布洛特爵士,这不合适。他会说我们疏远他。在这种时候,我们可担不起这样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的愤怒……”

“我丈夫吩咐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在这里。”艾莉薇丝打断她说道。

“我的儿子并没有吩咐我们怠慢布洛特爵士,从而失去他对我们的善意。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你吩咐他对布洛特爵士说什么?”

“我吩咐他送上亲切的问候,”埃梅里夫人说着,拧着手里的抹布。“我吩咐他说我们很高兴在圣诞节接待他们。”她挑衅地抬起下巴,补充道,“既然我们两个家庭很快就要联姻,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聚一聚。他们将为圣诞节盛宴提供食物、仆人还有……”

“还有伊沃尔德夫人的私人牧师来做弥撒?”艾莉薇丝板着脸冷冷地问。

“他们会来这里吗?”萝丝蔓德问。她再一次站了起来,膝盖上的绣活儿滑落到了地板上。

艾莉薇丝和埃梅里夫人茫然地看着她,她们好像忘记了大厅里还有其他人。然后艾莉薇丝转向绮芙琳。“凯瑟琳小姐,”她大声说道,“你不是要带孩子们去采集装饰大厅的枝条吗?”

“没有格温陪着我们不能去。”艾格妮丝说。

“洛奇神父可以和你们一起去。”艾莉薇丝道。

“好的,亲爱的夫人。”绮芙琳回答,然后牵起艾格妮丝的手,将她从大厅里带了出去。

“他们会来这里吗?”萝丝蔓德再次问道,她的脸颊几乎和她母亲一样红。

“我不知道,”艾莉薇丝说道,“跟你妹妹和凯瑟琳小姐一起去吧。”

“我要骑撒拉逊。”艾格妮丝说着,挣脱了绮芙琳的手,跑出了大厅。

萝丝蔓德看起来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走到屏风后的通道里,取下自己的斗篷。

“麦丝丽,”艾莉薇丝喊道,“桌子已经擦得够干净了。去把阁楼上箱子里的盐罐和银盘子拿来。”

那个脖子上有瘰疬疤痕的女人匆匆走出房间,麦丝丽也不敢磨蹭,赶紧爬上了通往阁楼的梯子。绮芙琳披上自己的斗篷,匆匆系上。她担心埃梅里夫人还会再说些她遭到袭击的事情。但是这两位夫人都没再说什么,她们只是站在那儿,埃梅里夫人还在拧着她手中的抹布。显然,她们是在等着绮芙琳和萝丝蔓德离开。

“是不是……”萝丝蔓德话说了一半,就被艾格妮丝拉跑了。

绮芙琳赶紧跟在她们后面。格温走了,但她得到允许进入森林,还可以骑马,并且神父会跟她们一起去。萝丝蔓德说过,当格温把绮芙琳带回庄园时,他在路上遇见了神父。也许格温带神父去看过发现绮芙琳的地方。

她几乎是跑着穿过院子到达马厩的,心中害怕在最后一分钟艾莉薇丝会在院子里叫住她,说自己改变了主意,绮芙琳身体还没好利索,而森林里太危险了。

这两个女孩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艾格妮丝已经坐上了她的小马,萝丝蔓德正在收紧她那匹母马的马鞍上的绑带。这匹小马根本算不上是一匹马驹,而是一匹强壮的栗色马,几乎跟萝丝蔓德的母马差不多大。艾格妮丝坐在高高的马鞍上时看上去高得不可思议。一个男孩正牵着缰绳,就是之前那个告诉艾莉薇丝关于母马的脚“不对劲”的男孩。

“别站着傻笑,科布!”萝丝蔓德大声对他喝道,“帮凯瑟琳小姐给那匹花毛马装上马鞍!”

男孩乖乖地放下缰绳,艾格妮丝向前探身抓住了缰绳。

“不是母亲的母马!”萝丝蔓德喊道,“是那匹花毛马!”

“我们要跑到教堂去,撒拉逊,”艾格妮丝说,“告诉洛奇神父,我们和他一起出去,然后我们就会一直跑,你最喜欢跑啦。”然后伸手拍了拍小马的短鬃毛。她的身子朝前倾得太厉害了,绮芙琳不由自主地想去扶她。

但艾格妮丝显然完全能够独立骑马了,萝丝蔓德和为绮芙琳装马鞍的那个男孩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那么小的孩子坐在高高的马鞍上,软底靴子踩在吊高的马镫上,实在让人感到担心,而且她平时就不好好走路,骑马的时候更是活蹦乱跳的。

科布把花毛马的马鞍装好,把马牵了出来,然后站在马旁边等着。“科布!”萝丝蔓德粗声粗气地喝道。男孩弯下腰,用手做成了脚蹬的样子。萝丝蔓德踩上去,跨到了马鞍上。“别像个傻瓜一样杵在那儿,去帮凯瑟琳小姐。”

男孩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用手给绮芙琳搭了个脚蹬。绮芙琳犹豫了一下,她想知道萝丝蔓德现在在想什么,看起来女孩对她父亲的审判一无所知,但从刚才的表现看,她对格温去找布洛特爵士的消息感到十分不安,这令绮芙琳十分迷惑,但也许萝丝蔓德比绮芙琳更了解她母亲和祖母的想法。

“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埃梅里这样说,并且目前纪尧姆一家非常需要他的善意。也许埃梅里夫人的邀请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出自她自己的需求。也许这意味着纪尧姆勋爵遇上的麻烦比艾莉薇丝想象的更严重,而静静地坐在旁边刺绣的萝丝蔓德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科布!”尽管那个男孩显然已经尽职地做好了准备,等待绮芙琳踩到他的手上,但萝丝蔓德还是气势汹汹地训斥道,“你这样拖拖拉拉会害得我们赶不上洛奇神父的!”

绮芙琳对科布安慰地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丹沃斯先生坚持让绮芙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骑马,她学得相当好。直到14世纪90年代,横座马鞍才发明出来。那实在是个实用的发明,中世纪马鞍的前穹和鞍尾都很高。这个马鞍的尾部甚至比她学骑马时用的马鞍还要高。

“很有可能我才是摔下马的那个人,而不是艾格妮丝。”看着艾格妮丝自信满满地坐在她的小马上,绮芙琳不禁这样想。艾格妮丝甚至没有拉紧缰绳,而是在身后的马鞍袋里鼓捣着什么。

“我们出发吧!”萝丝蔓德不耐烦地说。

“布洛特先生说他会给我带一条银子做的缰绳链,给撒拉逊用。”艾格妮丝一边继续摆弄着马鞍袋,一边说道。

“艾格妮丝!别磨磨蹭蹭的,走吧!”萝丝蔓德说。

“布洛特爵士说,他会在复活节前来拜访时把它带过来。”

“艾格妮丝!”萝丝蔓德催促道,“快走!快要下雨了。”

“不,不会的,”艾格妮丝无动于衷地说,“布洛特爵士……”

萝丝蔓德烦躁地转身对她妹妹说:“哦,你现在能改变天气吗?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小毛头!一个哭哭啼啼的小毛头!”

“萝丝蔓德!”绮芙琳不解地说,“不要那样对你妹妹说话。”她走到萝丝蔓德的母马旁,抓住松松的缰绳套,问:“怎么了,萝丝蔓德?有什么事让你烦恼吗?”

萝丝蔓德猛地拉紧了缰绳,回答道:“只是因为那个小毛头哼哼唧唧,耽误了我们!”

绮芙琳松开了缰绳,皱着眉头走了回去。她让科布用带子把手指缠上,然后再用手做个脚蹬,这样她就可以踩着骑到马背上。她从未见过萝丝蔓德这样烦躁不安过。

三个人骑着马经过空荡荡的猪圈,出了院子,然后走到草地上。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天上覆盖着厚厚的云层,一丝风也没有。萝丝蔓德说“要下雨了”是对的。寒冷的空气有一种潮湿的感觉,弥漫着朦胧的雾气。绮芙琳踢了踢马,让它走快点。

显然,整个村子都在为圣诞节做着准备。每个小屋顶上都盘旋着烟雾。两个男人在草地较远的那头劈柴。旁边已经堆了很大一堆柴,他们还在继续往上扔。一大块黑色的肉(好像是山羊)在管家的房子旁边的一根烤叉上烤着。管家的妻子在前面,给一头骨瘦如柴的母牛挤奶。就是绮芙琳在试图寻找传送点的那天见过的母牛。她曾和丹沃斯先生争论过是否需要学习挤奶。绮芙琳曾经说,在14世纪的冬天,没有奶牛需要挤奶,那时候的人们让奶牛的乳房自然干涸,而用山羊的奶制作奶酪。绮芙琳还说过,山羊不会用于提供肉食。

“艾格妮丝!”萝丝蔓德气愤地喊道。

绮芙琳抬起头来。艾格妮丝停了下来,再次扭转身子向后摆弄着马鞍袋。她乖乖地往前走了,但萝丝蔓德还是说:“我不会再等你了,傻瓜!”接着踢了马一脚,小跑着骑走了。一路上,她惊得鸡群四散,差点撞倒了一个抱着一大堆柴火的赤脚小女孩。

“萝丝蔓德!”绮芙琳喊道,但她已经听不见了。绮芙琳不想把艾格妮丝扔在一边去追她。

“你姐姐对采集冬青枝条感到生气吗?”绮芙琳问艾格妮丝。她知道原因肯定不是这个,希望艾格妮丝能够主动说些什么。

“她一直这么别扭,”艾格妮丝说,“要是看到她像个孩子一样瞎骑,奶奶会气坏的。”她优雅地让小马缓缓跑动,穿过草地,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向村民们点头致意。

差点被萝丝蔓德撞倒的小女孩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嘴巴张得大大的。管家的妻子在他们经过时抬起头笑了笑,然后继续挤奶,那两个劈柴的男人则脱下帽子鞠了个躬。

她们经过了绮芙琳寻找传送点那天进去休息过的棚屋,她坐在那间棚屋里休息时,格温正在将她的东西运回庄园。

“艾格妮丝,”绮芙琳问,“你砍圣诞柴时,洛奇神父和你一起去的吗?”

“是的,”艾格妮丝说,“他得给圣诞柴赐福。”

“哦。”绮芙琳失望地说道。她还希望洛奇神父可能会跟格温一起去搬过她的东西,那样的话他一定知道传送点在哪儿了。“有没有人帮格温将我的东西带到庄园?”

“没有,”艾格妮丝说,绮芙琳无法分辨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事。“格温很强壮,他用剑杀死过四只狼。”

这听起来不太可能,但他在森林里救出一名少女的事听起来也不可信。很明显,如果他认为哪件事会赢得艾莉薇丝的爱,他就会去做,哪怕是单手把马车拖回家。

“洛奇神父也很强壮。”艾格妮丝说。

“洛奇神父不在。”萝丝蔓德说,她已经下了马,把马系在了教堂墓地前的大门上,双手叉腰站在墓园里。

“你去教堂里看过了吗?”绮芙琳问道。

“没有,”萝丝蔓德绷着脸说,“但看看天变得多冷,洛奇神父可不会傻到在这儿干等着,等到下雪再出发。”

“我们再去教堂里找找。”绮芙琳说着下了马,伸手去扶艾格妮丝。“来吧,艾格妮丝。”

“不,”艾格妮丝说道,她的语气就像她姐姐一样顽固。“我就在这儿和撒拉逊一起等。”她拍了拍小马的鬃毛。

“撒拉逊不会孤单的,”绮芙琳说,向艾格妮丝伸出手臂,把她抱了下来。“来吧,我们先在教堂里找找。”她牵起艾格妮丝的手,推开了墓园大门,走进了教堂的墓地。

艾格妮丝没有抗议,但她一直焦急地回头看那几匹马。“撒拉逊不喜欢被独自留下。”

萝丝蔓德在墓地中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双手叉在腰上,问:“你把什么藏起来了,坏丫头?是不是偷拿了苹果藏在你的马鞍袋里了?”

“没有!”艾格妮丝紧张地说道,但萝丝蔓德已经向小马走过去。“别过去!那不是你的马!”艾格妮丝喊道,“它是我的马!”

好吧,我们不必去找神父了,绮芙琳想,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出来看看谁在吵吵嚷嚷。

萝丝蔓德正在解马鞍袋的搭扣。“看!”说着,她把艾格妮丝的小狗拎着脖子提了出来。

“哦,艾格妮丝!”绮芙琳说。

“你这个坏丫头,”萝丝蔓德说,“我应该把它扔到河里淹死。”她走向小溪的方向。

“不要!”艾格妮丝哭着跑向墓园大门,萝丝蔓德见状立即将小狗举得高高的,让艾格妮丝拿不到。

够了,绮芙琳心想,走上前去,把小狗从萝丝蔓德手中救了下来,安慰道:“艾格妮丝,别哭了,你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小狗的。”

小狗在绮芙琳的肩膀上乱抓,试图舔她的脸颊,绮芙琳话锋一转又训斥道:“艾格妮丝,猎犬不能骑马,布拉基在你的马鞍袋里会喘不过气来的。”

“我可以抱着,”艾格妮丝争辩道,但她似乎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是它想骑我的小马。”

“到教堂来的这段路已经让它好好享受了一番,”绮芙琳坚定地说,“它还能在返回马厩的路上再享受一番。”布拉基试图咬绮芙琳的耳朵,她把小狗递给了萝丝蔓德,萝丝蔓德抓住了它的后颈。绮芙琳委婉地劝说艾格妮丝道:“它还是只小奶狗,艾格妮丝,现在必须回到狗妈妈那里好好睡一觉。”

“你也是个小奶娃,艾格妮丝!”萝丝蔓德气呼呼地说。听她的语气,绮芙琳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萝丝蔓德会把小狗送回去。萝丝蔓德继续说道:“竟然会把猎犬放在马上!现在我们不得不浪费更多的时间把它送回去!等我长大了,不用再跟小奶娃待在一起,我会很高兴的!”

她往马上跨去,一只手仍然拎着小狗的脖子。但是,她在马鞍上坐稳后,还是温柔地用斗篷的两个角将小狗包裹起来,托在胸前。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拉住缰绳,调转了马头。“洛奇神父现在肯定已经走了!”她气愤地说着,疾驰而去。

绮芙琳担心她的话可能是对的,她们制造出来的噪声几乎足以把木头墓碑下的死者吵醒,但却没有人从教堂里走出来。毫无疑问,在她们到达之前神父已经离开了,现在肯定已经走远了。不过绮芙琳还是牵着艾格妮丝的手,带着她进了教堂。

“萝丝蔓德才是个坏丫头。”艾格妮丝忿忿不平地说。

绮芙琳倾向于同意她的观点,但她很难说出口,同时她也不能为萝丝蔓德辩解,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我也不是小奶娃。”艾格妮丝抬头看着绮芙琳,等着她的赞同。但绮芙琳还是什么也没说。绮芙琳推开沉重的门,站在门口往教堂里面看。

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教堂中殿十分昏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阴沉的天空没有散播多少光线穿过那些狭窄的彩色玻璃窗。不过从半开的门透进的光线足以让绮芙琳看清教堂空荡荡的。

“或许他在圣殿里。”艾格妮丝说。她挤过绮芙琳,走进黑暗的教堂中殿,跪下画了个十字,然后不耐烦地回头看着绮芙琳。

圣殿里也没有人。绮芙琳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圣坛上没有蜡烛燃着。但不搜遍整个教堂,艾格妮丝是不会罢休的。绮芙琳也跪在艾格妮丝的旁边拜了拜,然后她们一起穿过黑沉沉的中殿,走向十字架屏风。圣凯瑟琳雕像前的蜡烛已经熄灭了,绮芙琳闻到了浓烈的牛油和烟雾的味道,可能是洛奇神父离开前将它们掐灭了。即使在石头教堂里,烛火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且这儿没有还愿盘可供蜡烛安全地燃烧到底。

艾格妮丝一直走到十字架的屏风那儿,将脸贴在镂空的木头上,喊道:“洛奇神父!”然后转过身来,大声宣布:“他不在,凯瑟琳小姐,或许他在家里。”说着从牧师专用通道跑了出去。

绮芙琳非常确定艾格妮丝不应该这样做,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艾格妮丝走。她们穿过教堂墓地,走到最近的一栋房子前。

这栋房子一定是牧师的住所。因为艾格妮丝已经站在门外喊起来:“洛奇神父!”当然,牧师的房子本就应该建在教堂旁边,但绮芙琳仍感到惊讶。

这幢房子和她休息的棚屋一样摇摇欲坠,并且没有大多少。牧师应该得到每个人的庄稼和牲畜产出的十分之一。但这个狭窄的院子里除了一些脏兮兮的鸡以外,没有其他动物,并且只有稀稀拉拉几根柴火,还不够一捆。

艾格妮丝敲了敲门,这扇门看起来像棚屋一样随时都会倒塌。绮芙琳担心艾格妮丝直接把门撞开,走进屋去。不过还没等绮芙琳走到艾格妮丝身边,艾格妮丝就转身说:“他可能在钟楼里。”

“不,我不这么认为。”绮芙琳说着,牵起艾格妮丝的手,以防她再次跑开,又穿过墓园往里跑。两人往回朝墓园大门走去。“洛奇神父晚祷之前不会敲钟的。”绮芙琳说。

“他有可能。”艾格妮丝说着,抬起头,仿佛在听钟声。

绮芙琳也听了听,没有声音。她突然意识到西南方向的钟声停了。当她患肺炎时,那座钟几乎不间断地鸣响。当她第二次去马厩寻找格温时,她也听到了,但她不记得从那以后那座钟是否敲响过。

“你听到了吗,绮芙琳小姐?”艾格妮丝问道。她从绮芙琳的手中挣脱出来,跑开了,不是朝向钟楼,而是绕到教堂的尽头往北边跑。“你看见了吗?”女孩兴奋地大喊着,指着她发现的什么东西。“他还没走。”

那是牧师的白驴,它正平静地扯着从雪中伸出的杂草。驴的脖子上面系着一根缰绳,背上有几个粗麻布袋。那几个袋子都是空的,显然是为了装冬青枝条和常春藤。

“他在钟楼里,我敢肯定。”艾格妮丝说着,像来时那样飞快地往回跑去。

绮芙琳跟着艾格妮丝转过教堂走进墓园,看着艾格妮丝消失在钟楼里。绮芙琳等着,想知道她们接下来应该到哪里去找,也许神父正在某间棚屋里照顾病人。

她看到教堂的窗户上有光闪过,那是一盏灯。也许正当她们看着牧师的驴子时,他回到了教堂。她推开牧师通道的门,往里面看去。圣凯瑟琳的雕像前点燃了一支蜡烛,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雕像的脚。

“洛奇神父?”她轻声叫道,没有人应声。她走了进去,把身后的门关上,朝雕像走去。

蜡烛放在雕像那砖块般的两只脚之间,圣凯瑟琳粗糙的脸和头发都笼罩在阴影里,阴影似乎是在保护这尊小小的雕像。圣凯瑟琳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内心还是个小姑娘。绮芙琳跪下来,拿起蜡烛,蜡烛刚刚点燃,甚至没有时间融化灯芯附近凹槽里的牛脂。

绮芙琳看向教堂中殿,她拿着蜡烛,看不到任何东西。蜡烛照亮了地板和圣凯瑟琳的雕得像盒子一样的头巾,却反衬得教堂中殿的其他部分更黑了。

她沿着教堂中殿走了几步,手中仍然拿着蜡烛,又呼唤道:“洛奇神父?”

教堂里一片寂静,就像那天她被传送到森林里时一样。太静了,好像有人就在那里,站在坟墓旁边或某根柱子后面,无声无息地等待着。

“洛奇神父?”绮芙琳的喊声十分清晰。“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片静谧,就像是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当时森林里并没有人,绮芙琳默默安慰自己,然后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黑暗之中。坟墓旁边没有人,埃梅里夫人的丈夫的雕像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剑放在他身边,安详而沉默。门口也没有人。她现在能看到门了,尽管蜡烛反衬得四周黑乎乎的。这儿没有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就像在森林里时一样。她的心跳声如此响亮,简直可以盖过脚步声、呼吸声和站在那里等待着的人的声音。她转了个圈,蜡烛在空中划出一条火热的线条。

有个人就在她身后,蜡烛差点熄灭了。火光弯了下来,闪烁着,然后稳定下来,从下方照亮了那个匪徒的脸,就像曾经灯笼照亮他的脸时一样。

“你想要干什么?”绮芙琳气喘吁吁地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匪徒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那天在林间空地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他不是我幻想出来的,绮芙琳害怕地想着,他就在那儿。他原本打算干什么?打劫她,还是强奸她?好在格温把他吓跑了。

绮芙琳往后退了一步,问:“我说,你想要干什么?你是谁?”

她说的是现代英语,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寒冷的石筑空间里空洞地回荡。哦,不,绮芙琳焦急地想,翻译器不要在这个时候坏掉。

“你在这里干什么?”绮芙琳再次问道。她强迫自己说得更慢,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汝欲何为?”

匪徒把手伸向她,那是一只巨大的手,又脏又红,一个强盗的手,好像是要去摸她剪短的头发。

“走开!”绮芙琳说道,又向后退了一步,背抵在了坟墓上,蜡烛随即熄灭了。“我不知道你是谁或你想要干什么,但你最好离开!”她说的话又变成了现代英语,但现在也无所谓了。他想抢劫她,杀了她。牧师到底去哪儿了?“洛奇神父!”她绝望地哭了起来。“洛奇神父!”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是木头刮擦石面的声音,艾格妮丝把门推开了。“你在这儿,”她开心地说,“我到处找你。”

匪徒朝门口瞟了一眼。“艾格妮丝!”绮芙琳喊道,“快跑!”

小女孩僵住了,她的手还扶在沉重的门上。

“跑得远远的!”绮芙琳喊道,并惊恐地发现自己说出来的仍然是现代英语。“跑”用古英语该怎么说?

匪徒朝绮芙琳迈了一步,她紧紧贴着坟墓往后缩。

“跑!逃离,艾格妮丝!”她哭了起来,然后门关上了,绮芙琳跑过石头地板,跑出身后的门,跑的时候把蜡烛掉在了地上。

艾格妮丝差不多到了墓园大门,但是绮芙琳一跑出门她便停了下来,并且往回跑到绮芙琳身边。

“不行!”绮芙琳喊道,挥着手让她继续往外跑。“快跑!”

“是狼来了吗?”艾格妮丝睁大眼睛问。

没有时间解释或哄着女孩跑了。那些劈柴的人已经离开,绮芙琳把艾格妮丝抱在怀里,跑向马匹。“有一个坏人藏在教堂里!”她说着把艾格妮丝放在她的小马上。

“一个坏人?”艾格妮丝问,没有注意绮芙琳甩给她的缰绳。“是在森林里盯上你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吗?”

“是的,”绮芙琳一边解着缰绳一边说,“你必须尽可能快地骑回庄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来。”

“我没有看到他。”艾格妮丝说。

也许她的确没看到,她从外面进来,可能看不到昏暗的教堂里的东西。

“他是偷走你的行李和货物并打破你的头的那个人吗?”

“是的。”绮芙琳说,伸手拿起缰绳开始解。

“坏人藏在坟墓里吗?”

“你说什么?”绮芙琳问。她一边努力地试图解开冻硬的皮绳,一边焦急地瞥了一眼教堂的门。

“我看到你和洛奇神父站在坟墓旁,那个坏人是藏在祖父的坟墓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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