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自远方的指示

复仇女神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1

三四天之后,第二批邮件中有一封信。马普尔小姐拿起信,像平时那样把它翻过,看了一下邮票,再看看字迹,确定不是账单后拆开了。信件是打印的。

亲爱的马普尔小姐:

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而且被埋葬了。很高兴不是火葬。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愿意,就能从装他骨灰的精美青铜花瓶里爬出来吓唬人——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一个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吓唬人这个想法倒是有可能的。我想这么做吗?谁知道呢?我倒是想跟您交流。

我想我的律师会给您写信,向您提出某个建议,我希望您能接受。如果您没有接受,也不要感到后悔,这是您的选择。

如果我的律师按照我所说的做了,并且邮局也按照规章尽到了职责,那么这封信会在这个月的十一日到达。两天之后,您会收到大不列颠房屋花园旅行社的一封信,我希望它不会让你感到厌烦。我无须再多说了。希望您保持开朗的心态,保重身体。我认为您会做到的,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祝您好运,您的守护天使会在您身旁照顾您的。您也许会需要。

---您诚挚的朋友

---J.B.拉斐尔

“两天!”马普尔小姐喊道。

她发现这段时间很难打发。幸好邮局尽职尽责,“大不列颠房屋花园”也一样。

亲爱的简·马普尔小姐:

遵照已故的拉斐尔先生的指示,我们特意为您寄出这份“大不列颠房屋花园”第三十七号游览票,将于下星期四,即十七日从伦敦出发。

如果您能来我们在伦敦的办公室,桑德邦太太将会很高兴地向您说明此次旅程的所有细节,并解答您的一切问题。

我们的旅行将持续两到三个星期。拉斐尔先生认为,这次特别的旅行能邀请您去英格兰的一个地方,参观一些真正迷人的风景和花园,而那里您一定没去过。他为您安排了最好的住宿,以及我们能提供的最奢华的一切。

可否请您告诉我们,您哪一天能光临我们在伯克利大街的办公室呢?

马普尔小姐折好信,放进手提包,查看了一下电话号码,想了想她认识的几个朋友,然后打给其中的两个。其中一个曾跟着“大不列颠房屋花园”旅游过,并对他们评价颇高;另一个人虽然没有旅游过,但他有几个朋友跟随这家特殊的公司旅游过,并说一切都安置得很好。虽然很贵,但老年人不会觉得太疲惫。然后,她往伯克利办公室打了通电话,说她会在下个星期二跟他们见面。

第二天,她和彻丽说起了这个话题。

“我要出门了,彻丽。”她说,“去旅游。”

“旅游?”彻丽问道,“旅游吗?您是说,带着行李去国外旅游?”

“不是去国外,是国内。”马普尔小姐说,“主要是参观著名的历史建筑物和花园。”

“您觉得在您这个年纪,这么做合适吗?您知道,这种事总会让人精疲力竭,有时候您可能要走上好几里地。”

“我还挺健康的。”马普尔小姐说,“而且我听说他们很小心谨慎,会在旅行过程中为那些身体不太强壮的人提供间歇性的休息。”

“哦,那您多保重吧。”彻丽说,“我可不希望您在欣赏一处极其华丽的喷泉或别的什么时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摔倒。您毕竟不年轻了,您知道,不适合做这些事了。请原谅我这么说,这听上去很无礼,但我还是希望您不会昏倒,因为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马普尔小姐颇有尊严地说。

“好吧,但您还是要小心。”彻丽说。

马普尔小姐整理了一个手提箱,去了伦敦,在一家中等旅馆里定了一个房间。(啊,伯特伦旅店,她心想,真不错!老天,我一定给忘了,圣乔治可是个非常宜人的地方啊。)在约好的时间,她来到伯克利大街,并被带进了办公室。一个大约三十五岁的友善女人站起身来欢迎她,自我介绍是桑德邦太太,由她负责这次旅行。

“可否告诉我,”马普尔小姐说,“这次旅行是否和我——”她犹豫着。

桑德邦太太有点尴尬地说:“哦,是的,我还是向您解释一下我们寄给您的信比较好。拉斐尔先生支付了所有的费用。”

“您知道他去世了吧?”马普尔小姐说。

“哦,是的,但是他去世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他说他病了,但想给一位老朋友安排一次旅行,这位老朋友没有机会实现自己旅行的愿望。”

2

两天之后,马普尔小姐将她的小行李——崭新而智能的行李箱——交给了司机,坐进一间最舒适、最奢华的车厢里,沿着西北路线驶离伦敦。她研究了一番那本精致的小册子,上面有旅客名单、公共汽车的时刻表和路线,还有关于旅馆、参观路线、游览地等方面的介绍,以及某几天行程的变化。没有强调什么,实际上,只是推荐年轻的或者好动的人应该选择什么路线,另一些年纪大的人又适合什么路线——尤其是腿脚不方便的,患有关节炎或风湿病的,还有一些喜欢坐着、不能走太长的路或者爬山的人——很有策略性,而且面面俱到。

马普尔小姐看着旅客名单,并观察着她的旅行同伴们。这么做并不奇怪,因为其他的旅客也在做着相同的事。他们也在观察着她,不过,就马普尔小姐所注意到的,没人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莱斯利-波特太太

乔安娜·克劳福德小姐

沃克上校及沃克太太

H.T.巴特勒夫妇

伊丽莎白·坦普尔小姐

旺斯特德教授

理查德·詹姆森先生

拉姆利小姐

本瑟姆小姐

卡斯珀先生

库克小姐

巴罗小姐

埃姆林·普赖斯先生

简·马普尔小姐

有四位年纪稍大的女士,马普尔首先注意到了她们,像要第一时间排除在外似的。其中两个是结伴来的。马普尔记下了她们大约七十岁,可以粗略地认为跟她是同一个年代的。两人中有一个明显是那种爱抱怨的类型——要么故意坐在车厢前面,要么处心积虑地坐在后面;要么希望坐在有光的一边,要么就坐在阴影里;要么希望有更多的新鲜空气,要么希望空气不流通。她们带着旅行小毯子、羊毛围巾,还有分类繁多的旅行指南。她们走路都有些瘸,常常不是脚疼就是背疼,要不就是膝盖疼。但她们的年纪和这些疾病都不能阻止她们享受生活。老姑娘,但绝非窝在家里不爱出门的老姑娘。马普尔小姐在她带着的小本子上做了个记号。

除了她自己和桑德邦太太,还有十五位乘客。既然被拉斐尔先生邀请参加这次旅行,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十五个旅客之中至少有一个是非常重要的。这个人可能是个知道某些消息的人,要不就跟法律或者案子有关,甚至会有一个凶手,一个已经杀了人或者打算去杀人的人。马普尔小姐心想,反正跟拉斐尔先生有关系!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记下这些人的特征。

在那本笔记本的右手页,她记下了从拉斐尔的角度来看值得注意的人。左手页,她记下(或者划掉)了能为她提供有用信息的人,而这些人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拥有信息。或者,就算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些消息,但也不知道对她,对拉斐尔先生,或者对案子和以字母J为首的那个单词(Justice)有什么帮助。今天晚上,她或许要在这个小本子的最后记下一两个能唤醒她回忆的、在圣玛丽米德和其他地方认识的人。任何有关联的事物都会是有用的线索,这一点已经被证实了。

其他两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士很明显不是一起的。两个人都六十岁左右。其中一位保养得挺好,衣着讲究,自认为具有重要的社会地位,不过也许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声音洪亮、语气专横,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后者管她叫杰拉尔丁姑妈,显然是她侄女。马普尔小姐注意到,这个女孩儿早已习惯如何应付杰拉尔丁姑妈的独断,是个漂亮能干的女孩儿。

面对过道坐着的,是个高个子男人。他肩膀宽阔,身材粗笨,就像是急躁的小孩儿用粗砖块随便搭起来的一样。原本老天爷给了他张圆脸,可这张脸表示反抗,并决定长成方形,角力的结果是,形成了一个强健的下颌。他有一个长满灰发和浓密眉毛的大脑袋,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也会跟着上上下下地动。而他的话语就像一系列喷薄而出的咆哮,仿佛他是一条健谈的牧羊犬。他和一位高个子、肤色黝黑的外国人同座,后者心神不定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还毫无拘束地打着手势。他说着口音最为奇怪的英语,偶尔掺杂一点法语和德语。那个大块头男人好像非常精通这些外国语言,毫无阻碍地在法语和德语之间转换。马普尔小姐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认定浓眉毛的是旺斯特德教授,那个兴奋不已的外国人肯定就是卡斯珀先生了。

她想知道他们在热烈地讨论些什么,但每次都被卡斯珀先生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打断。

在他们前面,坐着一个年约六十的女人,高个子,也许六十多了,却是个在任何人中都很显眼的人。她很漂亮,深灰色的头发从漂亮的额头往后梳,高高地盘在头顶。她声音低沉、吐字清晰、见解一针见血。是个人物,马普尔小姐心想。名人!没错,她肯定是个名人。让我想起了,她心想,艾米丽·沃尔德伦夫人。艾米丽·沃尔德伦夫人是牛津大学某学院的院长,还是一位著名的科学家。马普尔小姐曾经在侄子的公司里见过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忘记。

马普尔小姐重新观察起这些旅客。有两对夫妻,一对是中年美国人,很亲切,妻子健谈而丈夫安静随意。他们显然是专注于旅行的。还有一对英国夫妇,也是中年人,马普尔小姐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记为一位退役的军人和妻子。她在名单上的沃克上校和太太那儿做了个记号。

坐在她后面的,是个高而瘦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说话常带一些专业术语,很明显是个建筑师。离得稍远处,还有两个中年妇人,应该是一起的。她们正翻看着那本指南册子,探讨这次旅行会带她们参观哪些吸引人的景点。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另一个美丽健康。马普尔小姐觉得第二个人有些面熟,很好奇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在鸡尾酒会上,也可能曾在火车上坐在她对面。总之没什么特别的。

还剩下一位旅客等她鉴定。一个年轻人,十九岁、二十岁的样子,穿着跟自己年纪很相称的衣服:黑色紧身牛仔裤,紫色翻领毛衣。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专横妇人的侄女;而马普尔小姐觉得,后者也带着某种兴趣看着他。尽管旅客中中老年人占绝大多数,但至少还有两个年轻人。

他们在一家宜人的河边旅馆前停下来吃了午饭。下午他们游览了布莱尼姆宫[布莱尼姆宫(Blenheim)位于英国伍德斯托克,是英国园林的经典之作。]。马普尔小姐参观过两次布莱尼姆宫了,因此她只在花园里走了走,省省脚力,那里的景色不错。

等到达准备过夜的旅馆时,旅客们已经熟悉起来了。高效率的桑德邦太太仍然活跃而不知疲倦地尽着向导的职责,在引领观光这方面她做得很好。不管谁,只要看上去好像落单了,她就会拉着他或她加入她的小分队,并小声说:“你得让沃克上校跟你讲讲他的花园,他收集了很多很漂亮的灯笼花。”短短几句话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了。

现在,马普尔小姐能叫出所有旅客的名字了。浓眉毛的旺斯特德教授;那个外国人,正如她所推测的,是卡斯珀先生;专横的女人叫莱斯利-波特,她的侄女是乔安娜·克劳福德小姐;长着一头乱发的年轻人叫埃姆林·普赖斯——看上去他正和乔安娜探寻着生活中的某些事物,显然,他们在经济、艺术,以及一般人不喜欢的政治等类似问题上志同道合。

两个年纪最大的女人自然把马普尔小姐当成与她们同一类的老姑娘了。她们开心地谈论着关节炎、风湿、饮食、新的医生、专业疗法、专利权,以及极其个人的老妇人回忆。她们说着自己在欧洲各国的旅行、住的旅馆、参加的旅行社,最后还说到拉姆利小姐和本瑟姆小姐曾经在萨默塞特郡住过,在那个地方几乎找不到一个可心的园丁。

那两个一起来的中年女人是库克小姐和巴罗小姐。马普尔小姐仍然觉得这二人中漂亮的那个——库克小姐——很面熟,但她也还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也许只是错觉,但她总觉得巴罗小姐和库克小姐像在刻意避开她似的。如果她靠近些,她们就急着离开。当然了,这很有可能是她的想象。

十五个人,至少有一个人牵涉其中。那天晚上闲聊的时候,她提起拉斐尔先生的名字,看看大家都有什么反应。但没人有反应。

那个美丽的女人叫伊丽莎白·坦普尔小姐,退休前是一所著名的女子学校的校长。马普尔小姐觉得似乎没人可能是杀人犯,除了卡斯珀先生,但那可能是出于对外国人的偏见。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叫理查德·詹姆森,是个建筑师。

“也许明天我能做得更好。”马普尔小姐对自己说。

3

马普尔小姐确实累了,所以马上上床休息了。观光虽然令人愉快,但也使人疲惫。与此同时,她还要研究这十五个人(准确来说是十六个),弄清楚他们之中谁有可能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这就更加劳心伤神了。马普尔小姐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很难认真对待。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好人,是那种对旅游这一类事感兴趣的人。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旅客名单,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

莱斯利-波特太太?跟案件无关,善于参加社交活动,以自我为中心。

她侄女乔安娜·克劳福德也是这样吗?不过她很能干。

也许莱斯利-波特太太知道些消息,可能会从中发现些线索。马普尔小姐觉得自己必须跟莱斯利好好相处。

伊丽莎白·坦普尔小姐呢?有个性。有趣。她没有让马普尔小姐回想起以前认识的什么凶手。“其实,”马普尔小姐自言自语道,“她表现得很正直。如果她杀过人,那也会是一桩再平常不过的谋杀案。也许是因为某个高尚的理由,或者是某个她认为高尚的理由。”但这并不是她要的,她心想,坦普尔小姐应该知道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而且涉及到邪恶,她肯定不会犯糊涂。“不管怎样,”马普尔小姐对自己说,“她是个重要的人物,她也许——也许就是拉斐尔先生出于某种原因想让我见到的那个人。”她把这些想法匆匆记在了笔记本的右手页上。

接着她又换了一下思路。目前一直在想谁可能是凶手,那潜在的受害者又是怎样的人呢?谁有可能被害?所有人看起来都不像。也许莱斯利-波特太太符合条件——富有,极其讨厌。能干的侄女也许会继承她的财产,和无政府主义者埃姆林·普赖斯联手反对资本主义。这想法不怎么可信,但好像再没有更可疑的人了。

旺斯特德教授呢?他是个有意思的人,马普尔小姐相信他也非常善良。他是个科学家还是医生来着?她不太确定,不过她把他归到科学家那一边了。马普尔小姐不太懂科学,但并不讨厌。

巴特勒夫妇呢?她排除了他们。不错的美国人。跟西印度群岛的任何人或者她认识的任何人都一点关系也没有。是的,马普尔小姐认为巴特勒夫妇与此事无关。

理查德·詹姆森?瘦瘦的建筑师。马普尔小姐试着思考,但怎么也弄不明白建筑师怎么能扯上关系。难道是牧师洞穴[原文为“a priest's hole”,指天主教教堂里的隐蔽房间,天主教徒在英格兰被迫害期间,主教或祭司藏身其中。]?他们将要去参观的一所房屋里就有可能有一处牧师洞穴,里面还可能会有一具骷髅。詹姆森先生是个建筑师,肯定知道牧师的洞穴在哪儿。也许他能帮她找到它,接着他们会发现一具尸体。“哦,天哪,”马普尔小姐说,“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库克小姐和巴罗小姐?两个普通至极的人。不过之前肯定见过她们两个中的一个,至少见过库克小姐。哦,好吧,可能跟她有些关系,马普尔小姐想道。

上校和沃克太太?很有礼貌的人。退役军人,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在国外服役。说话很和气,不过马普尔小姐认为没有她所需要的信息。

本瑟姆小姐和拉姆利小姐?两个老姑娘。不可能是罪犯,但是她们是上了年纪的老姑娘,也许听过很多闲言碎语,或者知道某些消息,也很有可能发表过一些有启发性的言论,就算那些话只是关于风湿病、关节炎或者专利药品的。

卡斯珀先生?可能是个危险人物。他非常容易激动,可能需要多多注意。

埃姆林·普赖斯?像个学生。而学生是非常暴力的。拉斐尔先生会派她来跟踪一个学生吗?哦,这要取决于这个学生做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也许他是个激进的无政府主义者。

“哦,老天,”马普尔小姐忽然觉得很疲惫,她对自己说,“我要睡觉了。”

她脚疼,背也疼,她认为此时自己的精神不在最好的状态。她马上就睡着了,但被几个梦困扰着。

一个梦是,旺斯特德教授浓密的眉毛掉下来了,因为那不是他自己的眉毛,是假的。等她醒来的时候,脑中率先浮现的是那一连串梦境,她由此产生一个信念,那就是这个梦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当然了,她想,当然了!他的眉毛是假的,这样整件事就说通了。他是罪犯。

悲惨的是,对她来说,什么问题也没解决。旺斯特德教授的眉毛掉下来了,对她一点帮助也没有。

更不幸的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她下了下决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马普尔小姐叹口气,穿上睡衣,从床上挪动到一张靠背椅上,从手提箱里拿出一本大一点的笔记本,工作起来。她写道:

我已经开展的项目,肯定跟某种犯罪有关。很明显,拉斐尔先生已经在信中说明这一点了。他说我有裁定公义的天赋,这必然包括鉴定罪犯的天赋。但不会是间谍、诈骗或抢劫,因为这些事不属于我的领域,我不了解它们,也没有特殊的技能。拉斐尔先生对我的了解,仅限于我们在圣多诺黑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在那儿,我们跟一宗谋杀案扯上了关系。报纸上报道的谋杀案从来不会引起我的注意,我也从未读过犯罪学的书籍或者真正对这类事产生过兴趣。我只是刚好发现现状更接近于一宗谋杀,而非普通的案件。我的注意力会被与朋友或熟人有关的谋杀案吸引,这些发生在普通人生活中的特殊事物和奇特巧合才是我所关注的。我记得,我的一个姑妈经历过五次海上事故;我还有一个朋友特别容易卷入事件,我知道她的几个朋友甚至拒绝跟她一起乘坐出租车,因为她出过四次汽车事故、三次电车事故和两次火车事故。像这样,事情刚好总是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原因。我真的不喜欢写下这些,但谋杀案好像总是发生在我身边。

马普尔小姐停了停,换了个姿势,在背后放了个垫子,然后接着写道:

在我已经开始的这个项目中,我的调查必须尽量合乎逻辑。给我的指示——或者用船员用语“简令”,到目前为止都非常不充分。实际上基本没有。所以我必须先弄清楚一个问题: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答案!我不知道。奇怪但有趣。确实像拉斐尔先生这样的人会用的方式,尤其符合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和金融家。他想让我去猜测,去发挥我的本能,去服从那些他给我或者暗示给我的指示。

所以:第一点,会有指示给我。来自一个死人。第二点,我的任务与正义相关,既要伸张正义,又要通过正义来打击罪恶。这跟拉斐尔先生给我起的绰号“复仇女神”相吻合。

正如第一点所说,我在拉斐尔先生去世后收到了第一个指示。他安排我参加第三十七号“大不列颠房屋花园”旅行。为什么?这是我要问自己的问题。和地理位置或区域有关吗?一种关联?一条线索?某个著名的建筑?或者跟特殊的花园或者风景有关的东西?看上去不太可能。更合理的解释是与人有关,与参加这趟旅行的某个人有关。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但是他们中至少有一个跟我要解开的谜题有关。我们中间的某个人跟一桩谋杀案有关或者牵涉其中,他有一桩罪案的消息或者特别的线索,也可能这个人就是凶手。一个尚未受到怀疑的凶手。

写到这儿,马普尔小姐突然停下了笔。她点点头,对目前为止自己的分析感到满意。

然后她上床睡觉了。

马普尔小姐在笔记本上又添了一句话:

第一天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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