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酱油的霸主

春秋那杯茶,战国这碗酒  作者:南柯月初

齐桓公还没来得及谢幕行礼,后面的主角就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了。谁会是下一任霸主呢?所谓的“春秋五霸”众说纷纭,比较主流的观点有两个,一是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与楚庄王,二是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与越王勾践。比较一下会发现,增加吴王和越王倒也无可厚非,但为何会少了宋襄公呢?因为他作为春秋霸主,就像燕国作为战国七雄一样,着实有些勉强。和其他霸主相比,他基本算个打酱油的。但咱得给先人一个面子,正经史书都给老宋著书立传了,我这不正经的史书自然也要介绍一下这位打酱油的霸主。

以梦为马,越骑越傻

人类热爱自由,但同时又乐于制定规则。自由是人的本性,规则是社会的属性。规则的存在需要配套的强制措施,一旦缺失,自由就会泛滥。齐桓公和管仲虽制定了盟约,但他们死后,华夏大地再次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列国之间的战争和纠纷此起彼伏,就连“存邢救卫”中的邢国和卫国都打起来了。这两个都是纯种的华夏民族,但邢国为了求胜,居然联合了北狄!当年北狄差点让卫国亡国、让邢国被迫迁都,现在却引狼入室,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啊!中原诸侯,尤其是小国弱国,都期盼葵丘之盟的精神能有人延续,希望中原各国和平相处,更希望有新的盟主出来主持大局,制定新的规则。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谁都想当主”,宋襄公此时跳出来了。脸大鼻挺皮肤好,谁能比我像领导!他的宗旨就是,不管别人承不承认,不管诸侯们二不二我,我就在那里不三不四。其实宋襄公年轻时并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据说当初还是一位仁义之君。

宋襄公,子姓,宋氏,名兹甫,是宋桓公与正室宋桓夫人(卫昭伯和宣姜之女)所生的嫡子。说到宋桓公,大家可能还有点印象,当初北狄攻打卫国搞大屠杀时,正是宋桓公亲率部队带来了诸侯的第一支援军,他的国际地位仅次于齐桓公,算得上是小霸了。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公元前652年,宋桓公病重,眼看就要陪阎王爷打牌了,但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继承人问题。当时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嫡子兹甫,另一个是庶子目夷。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兹甫有绝对的继承权,但他主动到宋桓公面前请命:“父君,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我不适合当国君,目夷忠孝仁义、有德有才,具备圣君的资质,所以,我要让贤!”

宋桓公觉得这俩孩子都不错,听兹甫这样说,就又问目夷的意见,目夷听后果断拒绝:“说我有仁义、有德行,试问还有比让出君位更宽厚仁义的德行吗?还是兹甫更适合!”

这在当时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齐国的几位公子为上位打得头破血流,把老爹都饿死了,这家君位居然你让我、我让你,送不出去了。最后目夷索性跑到外面躲起来,兹甫实在没办法才上台即位,是为宋襄公。这就是《弟子箴言》中所说的“自矜其智非智也,谦让之智斯为大智;自矜其勇非勇也,谦让之勇斯为大勇”。

宋襄公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哥哥目夷请回来,拜为左师。目夷也的确是有才能的人,把宋国治理得日益强大起来。由此可以看出,宋襄公在敬贤和用贤上还是符合一个明君的标准的。如果宋襄公扮演齐桓公的角色,目夷扮演管仲的角色,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再诞生一个霸主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目夷不是管仲,宋襄公也不是齐桓公,他缺少齐桓公的一个重要优点——听话。他在重大问题的决定上几乎没有听过目夷的话,而后来事实证明,他一意孤行做的那些决定都是错的。从他前期的表现看,他不像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啊,是什么让他膨胀了呢?

这还得追溯到葵丘会盟。当时齐桓公广发英雄帖,召唤各地英雄开班会。此时宋桓公刚刚离世,宋国新君按礼法应在家中守孝,但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少了宋国呢,于是齐桓公和管仲特许兹甫作为孝子参加会议。在会上,齐桓公似乎很看好这个彬彬有礼的晚辈,管仲也对这个后生欣赏有加,所以他俩商量后,决定把太子(后来的齐孝公)托付给宋襄公。估计是管仲猜到了他死后的齐国之乱,所以早做准备替太子选一个靠山,挑选了半天觉得也就这个刚即位的宋国新君还靠谱点。宋襄公刚上台就能被盟主青睐,自然是欣然接受了齐国的委托。

不得不佩服管仲的目光远大,齐桓公去世后,齐国内乱,太子逃到了宋国。宋襄公想,这前任霸主的家事,想必各个盟约成员不会坐视不管吧,于是学着齐桓公的样子照猫画虎,发布英雄帖,召集大家会盟,帮助齐太子复位。但骑驴的不一定都是张果老,还有可能是阿凡提,大家一听发帖的是宋国,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宋国何德何能啊,敢代行盟主权力!多数国家对他置之不理,最终只有卫国、曹国、邾国三个小国派了一点兵马捧个场。

其实宋襄公自己心里也没底,自己就这么多兵马,能吓唬得住前霸主国不?可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但他毕竟是个讲信义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意外发生了,宋襄公的联军基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因为他的英雄帖太有迷惑性了,都以为他带着联军来的,于是齐国的庙堂立刻诛杀了作乱的权臣和公子,拥立太子即位。

这次小会盟最终成功帮助了齐太子,着实让宋襄公名声大噪,一些小国开始依附于他。这突如其来的荣誉冲昏了宋襄公的头脑,他开始飘飘然了,觉得自己已经具备成为新霸主的实力了,于是准备会盟图霸。

目夷劝谏他:“以小国之力争霸,是会造成祸患的。”

宋襄公:“你的意见很中肯,但我就是不听!呵呵!”

接下来,宋襄公急功近利,为了称霸走火入魔了。公元前641年,宋襄公扣押了滕宣公,又强邀曹、邾两国在曹南(今山东菏泽)会盟。这还不是他做的最扯淡的事,为了讨好东夷,他把鄫国国君抓了交给邾国,要拿鄫国国君来祭祀当地的社神。这种野蛮血腥的活祭在进入西周以后就逐渐被废除了,但宋国是殷商后裔,周天子允许他们沿用族法,可现在都东周了,乾坤都换了好几回了,你居然还用生人活祭,这就倒行逆施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了。

目夷知道这种做法对称霸百害而无一利,于是劝谏宋襄公:“‘六畜不相为用’,祭奠牛不可用牛,祭奠马不可用马,现在你要祭奠神,怎么能用活人呢?神还是人变的,哪个神敢吃人啊?!”

“哦,我亲爱的哥哥,你的意见很中肯,但我就是不听!呵呵!”

“哦,我亲爱的弟弟,我敢打赌,如果你当着老爹的面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用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最后宋襄公还是把鄫国国君给祭了,从中可以看出,宋襄公并不是真正的仁德,他的笑只是他穿的保护色。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估计当初让贤只是在效仿尧舜,并无仁德之说。

曹国国君看出了宋襄公的本性,叹息道:“全都是泡沫,只一刹那的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都太脆弱。而你的轮廓,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随后背弃宋国的会盟而去,宋襄公知道后大怒,要出兵伐曹,目夷自然是拦不住。以宋国的军力,自保都勉强,更别提攻打他国了,所以打了半天没有任何收获,但宋襄公又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打不赢还不愿走,就在那儿耗着。

宋国国力撑不住了,目夷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幸好他已经摸清了宋襄公因循守旧的脾气,越是古代的规矩,他越当成金科玉律。于是目夷对宋襄公说:“哦,我亲爱的弟弟,真见鬼,我们可能打不赢啊。当年周文王攻打崇国,久攻不下,就回去修明教化,等功德修满了再去打,崇国就投降了。”

这一招果然正中下怀,宋襄公听后说:“既然周文王这般圣人都如此做,我自当从善如流效法先人,撤兵!”所以最后这个仗不了了之了。总结这几年,宋襄公一直在瞎折腾,说是争霸,其实基本没干什么正事。但他自己不觉得,老以为距离霸主之位就差一次会盟了。

纸糊的铠甲

陈穆公对宋襄公的作风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在群里发了个帖子。两件事,第一呢,希望大家齐聚齐国,以怀念前任班长齐桓公的功德;第二呢,希望结束同室操戈的局面,恢复当初齐桓公倡导的列国秩序。

这次齐国会盟形成了两大势力集团,一个是楚、齐、郑、陈、蔡,另一个是宋、卫、邾、曹、滑。从双方的首发阵容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第二集团的扛把子宋国,实力也只能和第一集团的三流会员郑国五五开,你说这还怎么玩,连个冷战都搞不起来。

但宋襄公继续发扬死不要脸的精神,自封为盟主,这让齐楚两国十分无语,就好比一个小屁孩跑到你跟前说他是你二叔一样,想抽他吧,又值不得和他一般见识,只能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无奈地看他装十三。

宋襄公对这次会盟并不满意,因为他看到阻碍自己称霸的两个对手——前任霸主国齐国,以及当年跟齐桓公PK过的楚国。为了试探这两国的底线,公元前639年春,宋襄公在鹿上(今安徽阜南)会盟。齐楚更无语了,你这是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不要脸的资本啊。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还是去探探虚实吧,万一人家真有金刚钻呢,于是决定参加。

鹿上之盟,宋襄公自封为盟主,得意扬扬地执牛耳立盟约,殊不知齐楚已经把他的家底看透:“好名而无实,轻信而寡谋!”便不再把这个自封男主角的龙套放在心上。

人最可悲之处就在于无法认清自己,宋襄公在作死的路上一往无前。对于鹿上之盟,宋襄公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诸侯们的反应,想不到的是,居然来了这么多大国,连楚国都来了,想当年齐桓公和管仲可是费了老大劲才跟楚国干了个平手,现在居然这么简单就让楚王屈服了,难道是我这俊朗的五官、忧郁的气质轻易征服了他?

于是宋襄公准备在盂地再次会盟,并邀请了齐楚。更荒唐的是,宋襄公通知列国乘车前来。会盟分为两种,一种是乘车会盟,就是诸侯乘坐普通的车辆去会场,只带外交随从;另一种是战车会盟,即乘坐带甲兵车相见。宋襄公觉得自己的恩德已经感化四方,诸侯相见再无争斗厮杀,乘车相会更能体现列国求和平的强烈愿望。

目夷知道后差点气晕过去,对宋襄公说:“早就跟您说过,以小国之力争霸,是祸患!楚国强大而无信,不是小恩小惠可以收买的,还请您带兵车前去!”

宋襄公萌萌一笑:“哦,我亲爱的哥哥,你的意见很中肯,但我就是不听!呵呵!况且是我倡导乘车的,如果我乘战车前去,岂不是自己打脸?!”

于是宋襄公就带了几个小秘去会盟。楚国也来了,带的随从特别多,让宋襄公松了一口气的是楚国也是乘车。他暗暗嘲笑目夷,我就说吧,这楚国不敢欺骗寡人。

会议开始了,列国谈判多日后,拟定出了新的盟约,目的就是恢复葵丘之盟规划的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核心的国际秩序。盟约大家都没意见,但到了宣誓的时候,问题来了——谁当盟主?

楚国先发难:“宣誓可以,但谁来执牛耳,谁做新盟主?”

宋襄公哈哈一笑:“那自然是有功论功,无功论爵,谁爵位高,谁就是盟主。”宋襄公是殷商后裔,当初周天子为稳定前朝旧臣,封其为公爵,只比天子低一级,其他诸侯最高也就是侯爵,所以宋襄公提出比爵位,实属心机boy!

但是,干妈还是老的辣,楚国早就料到宋襄公的把戏,故意给他下个套,谁承想这么爽快就跳下去了。楚王说:“那自然是我为盟主,楚国早已称王!王炸!还有谁比我大?我就想问,还有谁?!”

宋襄公没想到还有个早已称王的王炸,刚想上前论个明白,目夷赶紧拉住他:“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宋襄公哪里听得劝,即将到手的盟主就这么飞了,为她人做嫁衣实在太憋屈了!怒气冲冲地上前拉住楚王:“本公是天子亲封,你这王是自立!不作数的!”

“我这王要是不作数,你请我做甚?!”

襄公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上手,楚王一声令下:“动手!”

楚王的手下唰的一下脱去礼服:“铠甲合体!”

原来楚王的随从都是士兵装扮的,外面穿着礼服,里面穿着铁甲藏着兵器。宋襄公和其他诸侯都蒙圈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楚王大笑:“公爵王爵什么的有个锤子用,枪杆子里出政权啊!来呀,把咱的盟主宋大叔带下去!”

宋襄公这下傻眼了,其他诸侯也不敢多言,生怕自己步其后尘。楚王押解着宋襄公直奔宋国都城,上去就把城给围了。眼看宋国有亡国之危,幸亏宋国并非所有人都是十三点,目夷早在知道宋襄公非要乘车会盟时,心中就对后续之事有所预料,于是他提前安排士兵进入一级战备严阵以待。宋襄公被抓后,目夷趁机溜走,逃回宋国,召集城内百姓,准备拼死守城!

楚王命人把宋襄公带到城楼下:“城里的兄弟们,过年了,也没带啥礼物,这不,刚抓的新鲜的国君外加一筐敬业福,快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国君?别逗了,我们国君正在后花园搓背呢。”

“你们看清楚,你们老大参加国际会议的时候被我们生擒了,不想让他受苦就开城投降!”

“不好意思,前任老板丧权辱国,左师大人(目夷)已经召开董事会,另立新君了!”

楚王一听,傻眼了,万万没想到你还给我来这一手!目夷早就料定楚王会拿襄公威胁宋国,所以一回国都就立马召集董事会,选出一个临时的董事长,既能稳定大局,又能防止被威胁。不得不说这目夷的确是管仲二代,可惜宋襄公不是齐桓公二代,只是二蛋!

楚王怒了:“你们这群愚蠢的土拨鼠,再不投降,我就踢烂你们国君的屁股!”

“那已经不是我们国君了,您爱咋地就咋地吧!呵呵!”

楚王听后准备攻城,但目夷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守城士兵因为国君被俘对楚国更是愤恨有加,于是拼死抵抗,楚王攻了几日讨不着便宜,只得带宋襄公回了楚国。最后在鲁国的协调下,楚王放了宋襄公,这场闹剧才告一段落。

有梦想的咸鱼

唉,宋襄公又是何苦呢,名声真的那么重要吗?把玫瑰花叫作别的名称,它不还是照样芳香。不切实际地对一个虚名那么执着,只会给国家徒增祸患。一个最困苦、最微贱、最为命运所屈辱的人,可以永远抱着希冀而无所恐惧;而从最高地位上跌下来,那变化却是可悲的。

但宋襄公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是殷商后裔,普天之下,天子老大、他老二,只有他有资格称霸,于是开始筹划下一次会盟。名臣公孙固看不下去了,对襄公说:“天地有法则,‘一姓不再兴’。殷商气数已尽,老天不会让子姓再崛起了(商朝国君子姓),所以您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

宋襄公一如既往:“哦,我亲爱的臣下,你的意见很中肯,但我就是不听!呵呵!”

为了报上次被楚王羞辱之仇,宋襄公准备攻打楚国,但仔细考虑了两国的实力,还是放弃了。这么看来宋襄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脑残地步,毕竟自己充其量只是一只强壮的蚂蚁,不敢去绊倒大象。

不能打楚国,但这口恶气憋在心里都能憋出支气管结石了,他又翻看圣人先例:当年齐桓公称霸的时候,齐楚对峙,齐国只打楚国的小弟,这样既可以避免跟楚国正面冲突,又可以震慑楚国,一石二鸟。看完先例,宋襄公觉得自己顿悟了,一向生搬硬套的他,圣人的做法自然要仿效,于是决定打郑国,因为这些年,郑楚关系很好,而诸侯中郑文公反对宋襄公称霸最积极,所以必须修理修理他。这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宋国伐郑的消息一传出,楚国就坐不住了,敢打俺小弟,这还得了,不给你点蒜苗尝尝,你就不知道俺这蒜瓣有多辣眼!于是准备派兵援郑,但手下大臣谏言道:“援郑不如伐宋,这样可以彻底打掉宋国的尊严!上次宋君被擒,宋国上下已经畏惧楚国并对国君失望,这次咱们在宋国家门口揍他一顿,定叫他下辈子都不敢与楚国为敌!”

援郑大军于是变为伐宋大军。宋襄公听说后院着火了,立马掉头,日夜兼程赶回国都,两军对峙在泓水两岸。当时楚军还没渡河,按理说这对宋军十分有利,于是公孙固谏言:“兵法有云,‘半渡而击’。楚军准备白天渡河,实属藐视我国,我们趁他们渡河到一半一举歼灭!”

宋襄公大怒:“荒唐!我可是盟主,自当以仁义感化天下。现在我们趁人不备搞偷袭,非君子所为!”

公孙固没办法,只能放过这大好的战机。第二天,楚军天刚亮就开始渡河,士兵个个严阵以待,在船上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宋军趁机偷袭,但船开好久,都快到岸了,周围也没啥动静。朝对岸一望,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标语煞是醒目:“热烈欢迎楚国兄弟来战!”

楚军纳闷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会不会趁我们上岸立足未稳时偷袭我们?你看,想多了不是,太低估人家宋襄公的仁义之心了。

公孙固眼看着楚军抢滩上岸却无能为力,于是再次谏言:“老大,现在总可以攻击了吧?”

“人家楚军兄弟刚渡完河,衣服还没干,阵列还没排,现在偷袭,你是打算让我名誉扫地吗!”

“两军交战,有没有人性不重要,拳头硬才重要!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你是打算用数万将士的命换你一个虚名吗?”

宋襄公大怒:“放肆!你想让寡人为了一战之利落得千古骂名吗?”

公孙固无奈到家了。唉,用2B形容你,人家铅笔都没脸见人了!

楚军收拾好了衣服和队列,接下来就该收拾宋军了,这下宋襄公就算召唤周文王上身,也救不了他了。楚军灭宋军犹如秋风扫落叶,宋之甲车,十丧八九;宋之将官,无一幸存;宋之精锐,折损殆尽。宋襄公的腿上还中了一箭,公孙固力保宋襄公和一众官员杀出战场,逃回国都。

经此一战,宋襄公彻底失去称霸诸侯的资本,其实宋国从来就不具有这个资本,一直以来都是宋襄公的一厢情愿。有梦想是好的,但在自己还未匹配相应实力前不要到处嘚瑟,早熟的花蕾在开放前就会被蛀虫吃掉,等真正到盛年的时候,已经丧失了欣欣向荣的生机,未来一切美妙的希望都成为泡影。

宋襄公带着腿伤回到都城,蛰伏起来。不久,伤重不治,在屈辱和遗憾中结束了他的一生。对于这个饱受争议的霸主,后世有力捧的,有质疑的,太史公在《史记》中这样评价他:“襄公之时,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襄公既败于泓,而君子或以为多,伤中国阙礼义,曪之也,宋襄之有礼让也。”太史公赞美襄公的仁义,也承认他的霸主地位,但实际上,在春秋时期,襄公称霸尤其是在泓水之战后,基本成为列国的笑柄。毛泽东同志也称其为“蠢猪式的仁义道德”。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打酱油的霸主,没人拿他当个凳儿。

那么到底要给宋襄公一个什么样的评价呢?应该说他是一个矛盾的人吧。既想做霸主,又想当圣人,这无异于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有称霸的雄图,有目夷的辅佐,也因匡扶齐君而蜚声列国,算是有些当霸主的可能性,可惜作为国君来说太不靠谱!

襄公一生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死板、思想落伍。尧舜让贤,他也让贤;武王仁义,他也仁义。也许他生不逢时,如果活在那个圣主明君治国、仁义道德高于生命的时代,也许他会成为后世传颂的一代圣君。但天命如此,何来如果。春秋战国,大争之世,活着就是为了争取下一个黎明!第二,虚荣。面对强大的楚国,不想着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偏要以卵击石,不惜以亡国为代价也要争个虚名,最后只能自取其辱。所以说,要称霸,不该妄自菲薄,更不该妄自尊大。如果你真的有梦想,那就把它当成荣耀,而不是炫耀。宋襄公作为一个执着于梦想的人,本不该被如此贬低,只是,没有梦想的人是咸鱼,但有梦想的咸鱼,依旧是咸鱼。

第六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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