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奏

黯夜的呼唤  作者:赤川次郎

“您是黑沼里美小姐,对吧?”一个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男孩子怯生生地问道。

“嗯。”

“那个……在您的个人时间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我是您的粉丝,可以麻烦您帮我签个名吗?”

这个男孩子礼貌的说话方式如今已经很少见到了,这让里美的心情非常好。

“可以,写在这个笔记本上吗?”

“请写在封面上。”他拿出签字笔。

“那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我的笔记本。”

那是一个不怎么像男孩子用的包着白色塑料薄膜封面的笔记本,她在上面用黑黑的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原本就是个主持人,并不用像艺人那样进行签名。

“谢谢!我会慎重保存的!”

那个男孩子连续低了好几次头,然后走了出去。

这里是一个大型书店里的茶馆。里美来这里为晚上的新闻收集资料。

像户部那样的大人物的话,收集资料的工作都是由其他的员工来帮忙做的;但是像里美这样的普通主持人的话,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来做。

即便如此,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去做除了读一下别人交给自己的原稿以外的事,像今天这样为了寻找参考书而奔走,是因为里美对今天的工作有了“值得一做”的想法。

待在茶馆里的其他顾客注意到了刚刚的签名,正在低声地谈论着。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哗啦哗啦地翻着刚买的书。这时,柜台的一个女孩子叫道:“黑沼小姐……黑沼里美小姐。”

她站起来走过去。那个女孩说道:“有电话找您。”

“找我?”

自己待在这里的事应该谁都不知道。不,就连里美自己也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进这个茶馆的。

“喂,”她试着呼叫了一声,“……喂,哪位?”

“我是西川。”伴随着一种微妙而遥远的感觉,这样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里美猛地放下了话筒。

“您怎么了?”柜台的那个孩子看上去非常吃惊。

“没事……谢谢。”

她没事,这次没有晕倒。

那样的事又……

里美回到座位上翻开书以后,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片。

这个东西,刚刚明明没有的……她把那个折叠得很小的纸片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这样几句话:“写给里美:今天美香、小百合、淳子三个人在一起吃午饭,你被伙伴们排除出去了……好可怜。”

里美悄悄地把茶馆扫视了一遍。什么人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的啊?可是,她也不能在茶馆里面太过明显地东张西望。

美香她们……为什么聚集在一起了呢?里美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字条上所写的事应该是真的。自己被伙伴们排除出去了吗?

在她接电话的时候,有个人把这张字条夹了进去。可是,她把周围的人全部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

于是,里美站了起来。

“干杯。”三个玻璃杯轻轻地碰触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聚在餐厅雅间里的三个人,一边喝着香槟,一边相互看着对方。

“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啊!”小百合说。

“大家都很忙嘛,”淳子把餐巾铺在大腿上说道,“假如里美也在的话……”

“但是,我觉得今天的事她不在会比较好。”美香说。

“今天的事是……?”小百合说,“对了对了,先听我说一下!但是,对外要保密啊——我怀孕了!”

美香和淳子不禁对视了一下。

“干吗啊?你们不对我说恭喜吗?”

“恭喜啊!”美香笑着说道,“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突然间会知道的,不是吗?”小百合开心地说道,“先生也非常开心。这样一来,我的父母也就平安无事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淳子问道。

“什么意思?确实,这个孩子会成为私生子。但是,那么一大把年纪才生下来的孩子,先生也会很宠他的。”

“这倒也是……”

“我已经决定了,假如我自己注定只能拥有这样的人生,就鼓足力气去享受它,”小百合轻叹了口气,“确实很轻松啊,也不用工作,也不用为任何人担心劳神,很适合我。”

有人敲了敲门,餐厅老板走了进来。

“前田女士,欢迎光临。一直受到您的关照,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小百合冲他点了点头,“她们是我的老朋友,给我们上点好吃的吧。”

“我会叮嘱厨师的,毕竟前田女士您是我们的贵宾。”

“拜托了……面包,要热的啊!”

“我知道了。”

老板走出去以后,小百合这样说道:“这里的面包热热的非常好吃,我时不时就会过来吃,你们不介意的话也带些回去吧。”

看到过去在四个人中最老实、最不起眼的小百合现在的言行举止像一个“上流夫人”一样,美香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可是,实际上,那就像是戴上了“面具”一样。那个称小百合为“前田女士”的老板也是,事实上他知道那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美香的手机响了。

“抱歉……会是谁呢?”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提示以后吓了一跳,“是里美……喂。”

“美香?”

“嗯,怎么了?好久不见了啊!”

“其他两个人还好吧?”

“什么?”

“小百合、淳子,你们三个人正在一起吃午饭吧?”美香瞬间呆住了。里美接着说道,“没关系,但是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呢?给我个解释吧。”

“里美……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很忙吧,”美香说,“算了,坦白说,是因为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明白吧?”

“直播中晕倒过去的事?”

“嗯,我们打算商量一下那件事,不想让你再担心……”

“这样很奇怪,不是吗?明明要商量我的事,却把我排除出去?这样要怎么商量?”

“你不要生气嘛。哎,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过来?”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你们三个人就一起笑话我没出息吧,我挂了。”

“等一下!”美香说道,但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百合有点儿焦躁地说,“好好地给我解释一下。”

“正打算要对你说的,”美香说,“就是那件事啊,西川勇吉……”

小百合皱了一下眉头:“那件事……美香你不是说过了吗,说快点把它忘了?”

“嗯,但是对方来警告我们了,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对方?”

于是,美香说了在电视的新闻直播中里美读的传真里面出现了西川的名字,然后里美当场就失去了意识的事。

“我这边也是。”淳子也说出了那份写着西川名字的报告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我也是想借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商量一下这件事,”美香说,“总之不要慌。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干了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但是,就是因为有人知道,所以才会有那些东西的,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但是我们不可以轻易就慌了手脚,必须保持淡定。这一点很重要,知道吗?”

“这我倒是明白。”淳子耸了耸肩。

有人敲了敲门,冷盘被端了上来。

“边吃边说吧,”美香说,“不用担心,从法律上来说,我们不会受到什么处罚的。”

“那么就放任不管吗?”淳子问道。

美香摇了摇头:“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会让人仔细调查的,一切交给我吧。”

“但是,这太吓人了,”小百合皱着眉头说道,“我要不要雇个保镖啊?”

“这样也可以。小百合你的身体这么重要,先生也肯定会出钱的吧。”

“但是,四人份的保镖恐怕不行吧,”淳子说,“穷人必须得自己保护自己啊!”

“不要说得那么消极,”美香说,“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

“但是,美香……”小百合说,“刚刚里美的电话……”

“嗯,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的事里美已经知道了……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淳子说。

“不好了!”小百合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名服务员正好过来拿盘子。

“食物不合您的胃口吗?”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哎?”小百合稍微愣了一下,“啊,不是,不是那样的。”她笑了起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气氛倒变得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四个人必须团结起来才行,就像以前一样,”小百合说,“把里美也叫到这里来吧,我们是好伙伴,不是吗?”

“但是……”

“你手机里面存了里美的号码吧……那打一下吧,我来说。”

小百合看上去好像认为她自己可以好好地劝慰里美一样。美香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拨通了里美的电话。

“通了。”

接过美香递来的手机后,小百合说道:“喂……里美?我是小百合……是吗,我们现在在吃饭,你过来吧。你现在在哪里啊?”

她并没有特别关心里美的想法,而是用一副对方理应服从的语调,一味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在闹什么别扭啊?直播不是晚上吗?我们现在在六本木的R餐厅……你应该知道吧?胡说八道!户部诚常年都过来的,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打个车的话,十分钟不就到了嘛。要不我去抓你了啊……麻利一点儿!你们总经理可是我们家先生的党羽哦,他开心了的话,对你也有好处吧?”

美香和淳子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百合吗?她们知道对方也都是这么想的。

“嗯,那我让他们上菜的速度稍微慢一点儿,你快点儿……等你啊!”小百合挂掉电话后说道,“她说马上就过来。”接着,她把手机还给了美香。

“那我们四个人还像以前一样团结在一起吧。”

“就是嘛,必须要珍惜朋友啊!”小百合开心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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