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断

黯夜的呼唤  作者:赤川次郎

“今天格外安静啊!”

讲课的过程中,教授随口说了一句,教室里便响起了笑声。

教授一边从白板向讲台桌走去,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没有手机响,也没人在上课中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原来如此,‘四人小组’的那几个人今天没有来啊!”

可以容纳一百个人的教室里坐着大约三十名学生,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女生。

“老师,您感到寂寞了吗?”

一名坐在前排的女生说道,接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寂寞了?不过,她们四个人是一起感冒了吗?关系可真好啊!”

平时,那四名女大学生一直坐在教室里差不多正中央的位置,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矿泉水。她们总是像弦乐四重奏组合一样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好,那么没问题的话就接着往下走吧,打开下一页。”

教授的话音刚落,教室的门便轰响着开了。是刚刚提到过的那个“四人小组”来了吗?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向门口看过去。可是,站在那里的是两个不怎么起眼的中年男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学生。

“有什么事吗?”教授问道。

“打扰了,”他们两个人走进了教室,“这里有个叫作西川勇吉的学生吗?”

“你们是?”

“警察。”其中的一个男人拿出证件让教授看了一眼。

教室里忽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安静!”教授说,“西川……西川,在吗?”

一名坐在角落里的男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嗯……”他回答道,声音就像是蚊子在嗡嗡作响。

“你就是西川啊……警察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但是可以请你们等我们把课上完吗?”

“这个有点儿……”

教授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向西川招了招手:“西川,你过来一下。”

然而,那个名叫西川的学生却没有动。

“喂!西川,”教授有点儿急躁地说道,“快点儿!”

西川开始慢慢悠悠地收拾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还有笔,不管怎么看都感觉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快点儿的话,我们就过去了!”其中的一名警察威胁道。

这时,刚刚问教授“寂寞了吗”的那个女生愤愤地说道:“您这么说话真是太过分了,西川君做了什么啊?”

“听了你会瘫在地上的。”警察冷笑着答道。

教室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西川勇吉的方向看了过去。

西川终于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教室的前面。

“你……你,到底干了什么啊?”教授说。

西川瞥了教授一眼,然后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我什么都没干。”

“有事需要询问你,跟我们过来一下。”警察催促着他。

于是,西川被两名警察挟持着走出了教室。

“那……那么,重新开始上课。”门刚关上,教授便这样说道。

“老师!”那名女生站了起来。

“什么事?”

“西川君并没有被逮捕。所以,‘干了什么啊’这句话,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样说,”那个女生紧紧地盯着教授,“就算接下来他被逮捕了,但是在判决出来之前,他也只是嫌疑人,不是吗?可是,老师您却从一开始就使用怀疑自己学生的表达方式,这是不对的!”她严厉地说道。

教授的脸红了。

“但是,他好奇怪啊!”一个男生说。

那个女生回过头看着他说道:“奇怪能构成什么证据吗?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也许在有的人看来,整天逃课的学生才更加奇怪,不是吗?”

“等一下,”教授打断了他们,“你……叫什么名字啊?”

“马场百合香。”

“马场小姐啊……你说得对,是我不对,”教授将在场的学生们扫视了一遍,“对这件事不许随意地臆测或者散布谣言,知道了吗?”

“谢谢老师。”说完,马场百合香坐回到座位上。

“西川啊……他一直都在很认真地记着笔记,以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愿他没事……”教授仿佛又在自言自语了。

之后,授课继续进行,西川勇吉最终也没有再回到这节课的课堂上。

“大臣……”

听到呼叫声,田渊弥一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我可没睡啊,刚刚只是把眼睛闭上而已。”外务大臣对秘书加东说。

事实上,他刚刚确实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儿。人啊,一旦年龄接近六十岁,前一天的疲惫就很难立马消失了。

加东是一名刚刚三十岁的单身男青年。虽然他已经给田渊做了一年左右的秘书了,但是关于田渊到底什么时候会睡觉这个问题,他还是完全不清楚。为此,他已经来回奔走了无数次。

如果自己在开会时睡着的话,加东经常会过来把他叫醒,所以田渊以为这次也是因为同样的状况。

不过……

“请您看下这个。”加东脸色惨白地说道。

田渊看了一眼那张便条,平时他因血压较高而一直红通通的脸庞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总理,”田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有点儿……”

在场所有的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田渊。

“请便,”总理大臣点了点头,“你没事吧?”

“啊……那我先告退了。”田渊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途中差点儿把椅子撞倒。

在坐上车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说。车一开动,加东就把他们与驾驶席之间的隔断合上了。

“怎么回事啊?”田渊的声音颤抖着,“美香她……”

“她平安无事,不……应该说并没有受伤。”加东斟酌着用词,“接到警察的电话后,我马上就赶了过去,但是没能见到她本人。”

“怎么回事?”

“她好像受到了打击,说谁都不想见……”

“这样啊,”田渊又看了一遍那张便条,“这上面写着‘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受到了袭击’……”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小姐好像是和几个经常在一起的S大学的伙伴一块儿出去玩了。”

“啊,肯定是之前一起去过夏威夷的那四个人吧?”

“是的,应该是觉得有四个人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就放心大胆地玩起来了吧!她们昨天晚上好像去了六本木那边。”

“谁都没有跟着她们吗?”

“带着保镖的确不太自由。因为全都是大学圈子里的人,所以觉得应该不会有事……”

“然后呢?‘受到了袭击’这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田渊的问题,加东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现在……还不是特别清楚,”加东终于开口说道,“请您直接询问一下负责搜查的人吧。”

田渊拿着便条的手抖了一下。“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向窗外看去,“我知道了,加东。”

“嗯。”

“媒体那边就拜托你了。美香变得不完整了,万一被他们写出来的话……”

“我已经安排好了,直接联系了警察局局长,再三叮嘱过他,一概不得对外公开。”

“是吗……”

“可是……大学里面难免会传出些流言。”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她离开S大学,去海外留学。”

“这个办法也许可行。”

“总之……希望看到她平安无事啊!”田渊叹了口气。

轿车随着车流顺畅地前进着。

“加东。”

“嗯。”

“犯人抓到了吗?”

西川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显得比平时更加矮小了。

“西川勇吉,二十一岁,”一名警察说,“你确定是那个男人吗?”

田渊美香从灯光被熄灭了的房间里透过半反射镜看着西川,然后点了点头。

“确定。”尽管声音非常小,但是她说得非常明确。

惴惴不安的西川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即将逝去的东西一样,抬头环顾着整个房间。感觉西川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美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下。

“你没事吧?”

“嗯……从那边看不到这里,是吧?”

“看不到,这是半反射镜,而且那边很亮,这边很黑。”

“声音呢?也听不到吗?”

“没事的,平常说话的音量是完全听不到的。”警察对她承诺道。

“不好意思……太害怕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确认过就行了,我们回去吧。”

一听说美香父亲的身份,警察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亲和了起来。

“那个……我必须一直待在这里吗?”

“大臣马上就过来了。”

“我爸爸吗?”

“嗯……现在也正在和其他三个人的家人联系,让你们各自单独回去有点儿不放心。”

即将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美香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半反射镜看过去,西川勇吉好像非常孤独,他看上去就像一幅沿着镜子的边框所裁下来的肖像画一样。从西川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生机了。

“怎么了?”警察问。

“没事……那就是半反射镜啊,在电影或电视中经常出现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这么一想,觉得好不可思议……”

“啊,是啊,”警察好像稍微松了一口气,“唉,不管是谁被带过来,都会失去冷静变得莫名其妙。尽管他一直那样东张西望,但是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是吗……”

在美香来看并不是那样的,西川好像是在诉说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只是一味地缩着头,好像要不断地变小直至消失。

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的,绝对不会发生的。

“请您放心吧,”警察说,“我们一定会让那个姓西川的家伙乖乖地开口说话的。”

美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向走廊里走去。

“不好意思,可以拜托您帮我买杯咖啡吗?我会付账的。”回到小屋正要开门的时候,她对陪同的警察说道。

“啊,哪里的话!马上……我马上就让他们端过来。”

那名警察慌慌张张地离开后,美香打开了小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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